章九 神王

　　赵正平。
　　金龙奖，动画界的奥斯卡，其作品八次提名，四次获得最佳年度动画。
　　仅这一项，这家伙某种意义上，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去年由他主导的《白夜的纯白骑士》更是强无敌。六提六中。在方远的个人观影片单上高居不下。
　　甚至，他还肝了大半个月，专门做了好几期解析类视频。
　　但是。
　　当下的年轻人都比较喜欢转折，以此表现出个人的特色。尤其是画师这种技术力至上的群体。
　　有多喜欢赵正平的作品，方远就有多厌恶他这个人本身。
　　说厌恶，或许有些过了。实际上，就是有种难以言说的矛盾对立和排斥。
　　“就是感觉他的人和他的作品有种很强的割裂感。”大致就是这样的言语不详的总结。
　　现在的方远还是有些难以把握那根源上的状况。
　　可能，大概，也许，……正是因为赵正平现在在舞台上表现出来的气度。
　　“本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忙《怪物》，前三话的最终确认。下个月就要上了，工期特别紧，还撞上圣战，你们都懂的，现在工作室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赵正平的开场白，一如上次樱美的那场，由近期的工作作为切口。
　　效果依旧很好。
　　台下接话、起哄声不绝于耳，似乎已然忘记了数十秒前的肃杀。
　　大势可用，赵正平再接再厉。
　　“我从帐篷里钻出来，还在洗漱就给社长逮了个正着。你们对他可能不熟，这个人不重要，反正那场面很尴尬，为了画面不被传开，我就来了这里。作为我们公司例行招新，嗯，第四场的主讲人，来致辞。”
　　赵正平这个时候停下了脚步，不再像是科技大佬一样左右横移。
　　“如果说，只是如果说，在座的各位迫切想要加入我们的团队，为业界的进一步卓越而努力。……我在此希望——”
　　在舞台中央站定，赵正平由得这些话语一一落地。
　　目光汇聚。
　　方远知道，赵正平的目的达到了。
　　静待下文。
　　“我希望——”
　　“我希望，各位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特性，回归到最基础的部分，重新找回绘画的快乐……”
　　赵正平顿了下，方远无缝衔接。自然是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碎碎念。
　　“成为零件吧！”
　　带有他特色的总结。
　　话音未落，麦克风里，音响里，剧场里，就又重复了一遍。以赵正平的声音。
　　“成，为，业，界，的，零，件，吧！”
　　版本迭代？方远心头疑惑略起。但是这并不重要。
　　核心并没有发生改变。
　　之后，赵正平的发言内容就围绕着所谓的零件展开，以微观向宏观，着重说明零件的重要性。无名英雄，功不可没，大致就是这样的。
　　具有很强烈的，煽动性。
　　第一次听时，极容易产生种血脉喷张，响应时代号召的使命感。
　　不过现下，方远并没有产生热血未冷的冲动。
　　多半是去年那场公开课后，他刷了太多次视频的缘故。
　　十次，数十次，百次，反正只要他觉得自己的学业、生活、人生失去了前进的目标和动力，他就会默默点开收藏夹里名为“赵正平”的文档。
　　不知不觉间，似乎就产生了抗性。
　　由此，对于赵正平的零整论，以及其他类似的言论，他好像都可以进行很好的聆听以及拆解。
　　大体上，就是成为了他作画的素材。
　　台上赵正平高谈阔论，洋洋洒洒唾沫数千，台下方远奋笔疾书，努力刻画历史恢弘……如果前者得知发生了这么个情况，不知会作何感想。
　　反正，方远是不会介意的。说着的功夫，他就已经打完了样，基本描绘了场内的种种。
　　采用的是斜对角构图，一侧是台下，一侧台上的赵正平。
　　同时，还准备在他的作画中，添上一点点赵正平最不喜欢，名为“个性”的东西。
　　赵正平的个性，方远将他命名为“至高无上的君王。”
　　而在他的画作中，剧场也不再是剧场，他打算把整个场景布置得更为有仪式感一些。
　　神殿，是他的第一感。
　　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选择。希望在正式作画的时候可以有更多的灵感迸发出来。
　　方远大体上就是这么一个“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灵感派画师。
　　另外说句无关的话，在翻公文包拿纸笔的时候，方远居然摸到了根领带。黑蓝相间的格子，摸上去的质感一瞧就是高档货，多半是学姐准备的。
　　真是个好女人啊。如果早上可以帮他给打上就更好了。踮着脚尖，身体靠近，十指温柔划过，……方远的某种欲望又强烈了起来。
　　有些遗憾的是，方远他不会系领带。要是用红领巾的方法去打这条领带的话。有点暴遣天物。所以，学姐离好女人只差这一步。
　　所以，学姐还是个坏女人。
　　证明完毕。
　　不讲道理地打消掉多余杂念，方远就可以集中精神继续作画。
　　他打算用黑白对立，着重强调出男人的强势，画幅也不用常规的五五开，准备以三七、或者是四六来做分割。
　　……方远作画中……
　　……方远作画中……
　　……方远作画中……
　　人一旦集中精神，对于时间的感知就会变得迟钝。这个时候，就需要一块手表来找回统一的步调。
　　这也是男人热衷于买手表的根本原因。
　　以上逻辑，方远觉得盘得没有问题。不过，他是无表派，只因为，他很穷。
　　反正，他回过神来，分了一部分，被动的。
　　地震警报：山樱市文寅路519号，38层，四排四座区域发生极小规模地震，震感还算强烈，请四排四座的客人紧急避……类似于这样的，被动。
　　演讲依旧，作画依旧，魔山一边跟着喊口号，一边还表演了一把变脸。
　　面对舞台赵正平时，是高亢，狂热，面红耳赤的；回过头跟方远分享时，则是碎碎念，热泪盈眶，语气坚定的。
　　“远子，我决定了！”
　　嗯，没错，远子就是方远本远。
　　因为方远一直没有作品问世，不算正式出道，也就没有花名笔名这一称呼。所以认识的人，亲疏远近，都会用他们自己的特色来称呼他。
　　远子，就是魔山的个性。
　　方远又在神王赵正平身上添了一笔，头也没回地搭话道，“决定什么了？”
　　即使在作画，他也能完美的执行自己捧哏的作用，真的是个亚撒西的人。
　　他如是自我夸赞。
　　嗯，这算是过多观看赵正平视频的副作用。
　　“我决定啊，要做出改变，不能在画那种萌萌哒，可爱的画风。”
　　没想到赵正平的煽动是如此彻底，作为前同事，方远还是想要挽救一下，“你确定？那不是你擅长的吗？如果不是这个画风的话，还是魔山老师吗？你有想过圣战上，你的粉丝付了钱买了你的本子后这样问你的回答吗？”
　　灵魂三连问，不带一丝喘息，就拍了过去。
　　魔山握紧了拳头，实在是太大，都要撞进方远的画幅里去了，“对此，我决定，改名！”
　　一劳永逸，从零起步，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问题的人。很好，这孩子没救了，主治医师方远已仁至义尽，放弃救援。
　　不过，捧哏还是要做好的，否则估计得憋死孩子，“画萌萌哒可爱风的时候用魔山，画赵正平的基础风格用新名字？”
　　没来由地，方远就想起了某人，当年也用过这招。
　　沉默了好几秒，当然轮到喊口号的时候，魔山还是抽空亢奋了下，完事后又如大卫般沉思下去。
　　“妙啊！”
　　这家伙好像想通了，整张脸上堆起了笑容，别说，还挺慈善、和蔼的，方远又收集到了素材，笑盈盈地就存放在思维殿堂，颜艺这一块儿。
　　以后要是有机会画格斗题材作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凭此脱颖而出。
　　A-1-M这一次的《怪物》不知道有用武之地呢？
　　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