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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父亲的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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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距离佛山镇有七十里路。
  林义从马厩里骑走了一匹好马,趁着夜色,向老家赶去。
  知府的话虽不可全信,但此时也不得不信。
  以知府所说,他的人已经在林义坐席的时候前去了。
  现在以这一匹好马,行进不停,也要到明天清晨才能到达。
  林义坐在马鞍上,手紧紧抓着绳子,夜路的颠簸和危险已被完全忽视,林义的眼里只有赶回去救父亲。
  奇怪!
  林义一向与父亲不和,对他当年的造反身份也是一直不满,拜师学艺,历经千辛万苦参加武举,也是为了早点离开那个家庭。
  但此时的他,却一心想着救这个他“看不起”的父亲。
  林义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只顾得驱驰向前。
  夜间免不了有拦路的劫匪,林义并不怕,一只手擒着身子,一只手摸到腰间的刀鞘上。
  只要有人敢拦,林义有信心一刀毙命。
  很快,时间就过了三更。
  马匹似乎知道林义的心事,仍然在不要命地奔跑着。
  真的先一步救了父亲的话,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林义绝不可能杀父取义。他首先排除了这个选项。
  逃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能去南洋就去南洋,能往西北就往西北!
  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虽然没读过多少书,林义还是知道孝道之重的。
  林义想起自己快有一年没见到父亲了。母亲早就去世了,只有父亲一人在家务农。
  父亲现在怎样了?他还好吗,有生病吗?
  林义发现自己竟然一直不曾关心过父亲的近况,这让林义惭愧极了。
  这匹好马整个夜晚就稍微减速休整了两回,可以说是带着林义一路狂奔回了佛山镇。
  清晨的阳光照射到马匹身上,乌黑的毛皮在照耀下像一块黑玉。
  此时林义毫无倦意。
  经过一片竹林以后,林义知道,这是要到家了。
  通往老屋的正经道路只有一条,林义下马观察,看到前方的路上没有马蹄印,松了一口气。
  看到那间他待了十八年的老屋,林义感到心中的感情十分复杂。
  林义牵着马,走到老屋前。
  “谁啊,大早上就来。”
  还是熟悉的西南口音。
  “爹,是我,林义。”
  想不到父亲很快就从前屋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
  林义看到父亲穿着一件破马褂,脚上草鞋也快散了。毫无打理过的样子。
  “爹,你起得这么早吗,天还很早。”
  父亲扇着大蒲扇,也一改以前对林义的冷淡,笑呵呵地说道:“年纪大了,睡不了多久,天还没亮就醒了。”
  父亲打量了一番林义浑身上下,赞叹道:“出息啊,在府里做事了。话说回来,你突然回来做什么。”
  说到正题上,林义感觉自己说不出口。
  知府的嘴脸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看到林义皱着眉头苦恼的样子,父亲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
  林义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
  “进屋说吧。”父亲放下蒲扇。
  林义跟着父亲走进了后屋。
  家里没有任何新添加的物什,墙角上结了蛛网,看起来很久没打扫过了。
  “早就有人找过我了。”
  父亲做到竹椅上,淡淡地说道。
  “谁?你是说知府的人?”
  “嗯,你做得很好。他们希望我到广州去劝你,劝你不要再管他们的生意。我只一味推说父子不和,我的话你一定听不进去。”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带头的那人说查到了我的底细,威胁要把我抓起来砍头。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动手,也就在这里待了两天,便回去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还是被挖出来了啊。”父亲仰头长叹。
  “我回来正是为了此事。”
  林义顿了顿,他不想告诉父亲他有三种选择。
  “你说吧。”
  “知府要我不再管此事,放任鸦片在广东肆虐,如此丧尽良心的事我即使不要这职位也不会干。”
  “说得好。”
  “于是他用你来作威胁,我不服从,他就派人来把你抓走杀掉。”
  “这样你也会被连诛。”父亲的眉头也皱起。
  “我们逃吧,逃出去,他们还没到,现在就走,出海去南洋,向西北逃,也可以过山海关,闯关东去。”
  父亲沉默了一下,苦笑着对林义说:“来不及了,你以为知府会想不到这一层吗。”
  屋外逐渐传来马蹄声。
  马蹄声停住,林义知道,知府的人到了。
  “林义,我知道你在里面。知府器重你,希望你能自己解决这宗二十多年的公案。或者两个人都被我们抓走,狗头铡已经磨得锃亮,等着你们!”
  父亲知道了林义为什么支支吾吾,好像有话不敢说出来。
  “林义。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逃一辈子。”
  父亲的眼神指着林义腰上的佩刀。
  “不可能!背着不孝之名,纵使是大富大贵过一辈子,又与畜生何异?”
  “林义,你还年轻……”
  “不用说了,我去杀出一条血路。即使是死,也比不孝强得多!”
  “林义,还不出来?如果你是在办公事,那就利索点。”
  林义像门口走去。
  “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林义回头看见,父亲从那个朽破的木柜下拿出一个修长的匣子。
  “这是祖传的宝刀,自我参加起义以来,由于违背君道,不曾再使用过。”
  打开盒子,整把刀与一般的牛尾刀无异,刀柄朴实无华,暗褐色,油润的表面看得出来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握过了。虽然过了二十多年,又在广东这潮湿的环境中,但刀刃看起来仍然异常锋利。
  “林义,我把它交给你。记住这把刀是要用血滋润的,现在是时候让他斩下世间的罪恶了。”
  林义郑重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准备接下这把宝刀。
  但还没等林义走近,父亲突然双手反握宝刀,对着自己的胸膛扎了下去。
  林义冲上前,但是来不及了。
  刀身没进身体里,刀尖从父亲的背后钻出。血溅在了林义的衣服上。
  “爹!”
  柯琛扶着将要倾倒的父亲,撕心裂肺地吼道。
  知府的人听到喊叫声,冲进屋里。
  “活下去,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说完这句,父亲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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