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莉芙

　　黎零蝶从不自己梳理长发，那是侍女的活，现在是莉芙的活。那个她新招的女仆动作总是那么麻利，那么甚得要领，而唯一让黎零蝶看不过去的……可能只有莉芙那让她心底感到躁动的体型，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和她太像了，那个在去年年初就死去的女孩———她的表妹，黎荔馥。
　　“该死的！”
　　黎零蝶忍不住咒道。
　　这可怜女仆的烦人体型又教她想起了那个总是把微笑当名片的女孩，总是围着她唤着‘零蝶表姐、零蝶表姐……’的可爱女孩，以及最后在爆燃的SUV中化成粉末，甚至连遗骨都找不到的可怜女孩。
　　“莉芙，你以后给我吃胖一点！”黎零蝶不愉快地盯着化妆镜里的美丽少女。
　　然而少女莉芙只是笑笑，“别为难人啊！零蝶姐姐，你知道我是那种吃不胖的体质啊。”但是这笑在黎零蝶心里却化作了梦幻泡影，勾出了过去最幸福的回忆，像一道暖人的光、久违的电，刺激着她内心最软弱的先端。
　　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把与荔馥如此相似的女孩留在身边？黎零蝶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懂。
　　这究竟是在慰藉自己？还是怀念荔馥？或者说因为愧疚？
　　……她不清楚。
　　老实说，黎零蝶过去一年下来心里一直不安，无论是檀香山黎家的当家，这房间的大小姐，还是黎长夜的未婚妻……这一切本该全是荔馥的所有，而她……她黎零蝶，只是荔馥父母的养女，她的表姐，一个早在檀香山黎家失去一切的落魄之人。
　　———她本该在莉芙现在的位置为她的表妹荔馥做着同样的事。
　　突然，黎零蝶转身抓住莉芙的手，拉着她的领结亲近自己的脸。但是那张脸，她看了上百次，成千次……然而就是连一次也没有，把它错看成荔馥的脸。她早知道了，这是别人，哪怕她故意把她的名字改成和荔馥谐音的莉芙，但是那张脸，总是残忍地告诉她———她是别人！
　　真的，要她就是荔馥该多好！要是她的傻表妹还活着该多好！就算她现在已经无法还给她一切，但是好歹她还有机会赎罪……真的，要她就是荔馥该多好！
　　黎零蝶忍不住咬紧了唇。
　　“莉芙……”她说，“等我生完孩子后，你必须陪我减肥！”
　　“噗！”莉芙被她逗笑了，“零蝶姐姐，你可真是心急啊，你还是少女呢，现在就谈生孩子还太早了。难道说姐姐的未婚夫就那么好？死死地抓住了姐姐的心？”
　　“要不也给莉芙介绍一下？”莉芙坏笑着。
　　黎零蝶眼神莫名一跳，她看着莉芙，心里有些复杂，“不行！长夜我不会给莉芙的。”
　　“对不起，零蝶姐姐，我开玩笑的。”莉芙被她的认真吓了一跳。
　　黎零蝶点了点头，“我需要长夜，我们家族需要长夜的家族。”
　　“嗯？”莉芙似乎有些惊讶，“零蝶姐姐，你的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利用长夜先生？你莫非把这次订婚当作了政治婚姻？”
　　“……”黎零蝶犹豫了一会儿，但是最后还是又点了点头，“檀香山黎家在黎园已经式微，为了振兴它，我、我们，需要与长夜家族的结合……这也是我逝去父母的遗愿。”
　　“可是，难道姐姐你不是因为爱着长夜先生才与他订婚的吗？”莉芙竟然显得有些激动。
　　黎零蝶突然沉默了，她转过身去，垂着头，看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不爱……”她坦坦地说，“至少对长夜，我从来没有心动过。他是一个可爱的弟弟，但是我对他从不来电。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檀香山黎家的家徽———百合，实际上家族过去很多女人都不喜欢男人，而我……大概也是。”
　　莉芙突然僵住了，她不解地看着零蝶，有些不敢靠近。
　　“但是，你不是说要给长夜先生生孩子吗？如果你不是因为爱着长夜先生，那为什么要这么期待？”她说。
　　黎零蝶叹了叹气，她抬起头，看着微微失措的莉芙，“因为那最能稳住长夜，让他的家族为我掌握。”
　　莉芙看上去更加吃惊了，但是黎零蝶从她的吃惊里嗅到了异味，一种是畏惧，而另一种是愤怒。
　　“你在恨我？”黎零蝶的语气突然变得锋利。
　　“没、没有……”莉芙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你说谎！”黎零蝶粗鲁地抓住了她的手，使劲儿的捏握在莉芙手腕留下了淡紫的勒痕。“你骗不了我，你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你的杀气很明显没有藏好。”
　　“没有，真的没有。”莉芙被她吓得瘫软地坐在地上，“莉芙是感到生气了，但是那不是恨零蝶姐姐，莉芙只是很气愤零蝶姐姐不珍惜自己的幸福，莉芙只是为这感到生气。”
　　“真的？”黎零蝶有些惊讶，她瞧着莉芙使劲儿地点头，但是她心里依旧还有阴霾。虽然说莉芙的愤怒现在丝毫都察觉不到，拼命哆嗦的身子看得到她有多害怕。但是黎零蝶一点都不能释怀，因为每次她感受到愤怒的时候，都是在提到‘长夜’之后。
　　但是黎零蝶还是放过了她，“那我就信你了。”
　　“谢谢姐姐！”莉芙低着头。
　　“好了，你下去，剩下没你事了。”黎零蝶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就坐到了床上，天已经彻底黑了，她现在只用等着黎长夜回来。
　　莉芙低着头关上了房间的门，她不敢抬头，不敢去望现在黎零蝶是怎样的表情。
　　她匆匆地离开，她知道现在的黎零蝶她见不得，至少在接下来几天里面她最好都别见到黎零蝶。虽然黎零蝶一直对她很特别，甚至让莉芙唤作她姐姐，但是她知道，黎零蝶是个善变的女人。
　　“喂！你是什么人？”就在这时，一只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为什么会从零蝶表妹的房间里出来？”
　　莉芙抬起头来，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抓住了自己，她还记得他———黎紫生，黎零蝶的堂兄。但是为什么他会到这来？而不是黎长夜？
　　“放开我！”莉芙用力挣扎，可是越是挣扎，黎紫生竟是越加用力。
　　“说，你什么人……”黎紫生使劲拽住她，霹雳电光般的铜铃大眼放光般的瞅着她，可当黎紫生看清莉芙的模样时，黎紫生一下子痴了。“荔…荔馥…荔馥…荔馥！真的是你吗？荔馥？”
　　然而莉芙被他夸张的反应惊到了，她呆呆地看住了他，一动不动。
　　“荔馥！是你，荔馥！”黎紫生突然钳住了她的双肩，他拼命地把莉芙往怀里搂，最后抱住了她，死死的。“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黎紫生的熊抱让莉芙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是莉芙，茉莉的莉，芙蓉的芙，不是你说的荔馥！”
　　莉芙使劲地想挣开黎紫生的擒抱，但是黎紫生反而抱得更紧，紧到让她快喘不过气来，可是在这样野蛮的男人的怀里，她却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像是害怕，又像是喜悦。
　　“放开我……我不是你的莉芙。”她轻轻地说，瞧着男人孩子气泪，她心里却是不忍。
　　“不，你骗我！你就是荔馥！你骗不过我的眼。”黎紫生抱住了莉芙的头，更紧了。“我再也不要让你逃走，再也不要……”
　　“放开我啦！你个混蛋！”莉芙突然变脸，原本窈窕淑女，现在完全成了悍妇。最后，她一口咬在黎紫生脖子上。
　　黎紫生吃痛松手，他看着剽悍模样的莉芙愣住了。
　　“都说了不是，你还打算对我行骚扰多久啊？你个变态！”莉芙碎了碎唾沫，狠狠地剐了黎紫生一眼，随即便忿忿地离去。
　　黎紫生看着她的背影，却不知为何，不想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