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井下埋棺

　　五星河的流向为自西向东，自然对河的右岸即南岸冲刷较为严重，为此三口水井的选址统统选在了北岸靠近水田的位置。付东明原本就是村民朱广茂家里的雇佣劳动力，平时管饱饭就行，比起照看水稻之类的技术农活，挖井取水的力气活无疑更加适合他。
　　五星殿的村长朱光奇是朱广茂的堂哥，早就知道付东明是城里来的半个知青，对他也是十分照顾，挖水井的时候并没有让他下井挖土，吩咐的都是些递拿工具、运送松土的轻松任务。
　　挖井本来就是一场攻坚战，耗费是力气和时间，三十多户人家的五星殿村共派出了三十多个成年劳力，轮番上阵换了一茬又一茬，急赶慢赶总算是在第四天的下午挖出了两口大水井。井水虽然依旧有些浑浊，但是好歹能用来灌溉水稻就行，然而怪事就在第三口水井的深挖过程发生了。
　　“老朱叔，邪乎啦，邪乎啦！”挖井第五天的正午时分，就在付东明和村长朱光奇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一个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混杂着惊恐的语调从井底传来，显然市井出了大事。
　　“吵吵啥，小兔崽子，你爹让你给替一天班，你就尽给老叔添乱，真是胡闹惯了。”朱光奇岁数大了些，皮肤黝黑，脾气也挺暴躁，这会儿有些气恼地扯着嗓子叫道。
　　当然，听到井底下的惊叫，朱光奇尽管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却不敢不上前往井底下瞅了瞅，瞧瞧到底是啥样子的情况。不过，没等他仔细瞧清楚，井底下又是一声大喊，不过这一声大喊却是一个中气十足的汉子发出的。
　　“奶奶个熊的，这他娘是一口棺……材啊！”井底下原本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被朱光奇叫骂的半大孩子朱蛤蛤，另外一个就是三十出头的壮汉谢老三。此时此刻，这裹挟了些许颤意的呼喊声无疑就是谢老三的，这下子付东明和朱光奇都愣住了。
　　棺……材，这挖井竟然挖到了一口棺材了，晦气，可真他娘的晦气。
　　呼啦，一听到挖井挖到了一口棺材，在井上轮番歇息的七八个汉子纷纷好奇地围拢了过来，把井坯围的是严严实实的，即便是烈日当头，却鲜有光亮能够透过细小的缝隙投入井中。
　　初时，朱蛤蛤和谢老三二人挖到棺材确实感到有些害怕，当下便叫了几声井上的汉子们壮壮胆，得到呼应后心里稍安，正准备让井上的人拉自己上去。
　　正好就在此时，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井沿一下子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五六米深的井底一片漆黑，朱蛤蛤和谢老三二人只觉得一股子透体的凄冷凉意猛然从脚底窜到了脑门，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奶奶个熊，一帮看热闹的蠢瓜蛋，快把绳子放下来，井下面冷，老子害怕。”谢老三身材很是壮硕，可对这些个看不到瞅不着的阴森玩意颇为忌惮，无奈只得放下面子认怂。
　　哈哈哈哈，听到谢老三装怂，井上边的农家汉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不过他们倒也不敢拖沓，在朱光奇的安排下先是拉上来了运泥土的铁桶，而后又抛下两捆结实的粗麻绳，准备把两人都拽上来。
　　经过这几日的挖井作业，谢老三对上下井绝对是驾轻就熟了，他先是用绳子在自己的腰上绑了两圈，而后左右脚轮着蹬在井壁上的小坑上，呼哧呼哧往上爬，很快便在井上众人的帮扶下上到了地面上。
　　然而，今天帮老爹替一天工的朱蛤蛤却没这本事，来回上下井的次数还不到两次，所以爬上来的速度便慢了一些，花了足足五分钟才爬了三米不到的样子。说到底，这朱蛤蛤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井上的汉子们心里同样是为他捏了一把汗，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惊扰到朱蛤蛤。
　　这朱蛤蛤心里原本就是没底，此刻井上边他只听得一点点呼吸的声响，背后井下又是一阵凉嗖嗖的气息，刹那间心神竟然没把持住，注意力一下就分散开了。
　　由此，朱蛤蛤的手脚协调便出了差错，左脚踩空，身体重心急转直下，整个人侧着身子向下直接摔了下去，嘴里一直惊呼着“救命”。咣当一声，他整个身体居然恰好就砸在了那口被挖出半个身位的棺材上，顺带左脚还将棺材盖一股脑儿给踩穿了。
　　哗啦哗啦，棺材盖被洞穿的瞬间，大量的水流从棺材破洞喷出，猝不及防的朱蛤蛤没等站起来被喷出的水流击中，两三秒的功夫就成了一只落汤鸡，别提多狼狈了。
　　“蛤蛤，你个小兔崽子，没事吧！快给老叔回句话呀！”眼睁睁地看着朱蛤蛤掉下去，朱光奇心里顿时着急起来，朝着井下大声呼喊道。
　　眼看着棺材内喷出来水越来越多，全身淋湿的朱蛤蛤脑子反而愈发清晰起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加上井上老叔焦急的呼喊让他心中的恐慌逐渐散去。不一会儿，镇静下来的他及时地找准了方向，顺着湿滑的井壁，依着壁坑安然地爬了上去。
　　在他接近井边的时候，付东明和朱光奇一人一边拉住他的一只胳膊，用力把他拉了上来。朱蛤蛤咧着嘴朝付东明笑了笑，调皮地说了声“付哥，你力气真大”，没成想他身后的老叔朱光奇冷不丁就是一记暴栗，疼得朱蛤蛤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付东明觉得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刚才用手去拉朱蛤蛤的时候，他竟然仿佛是触碰到了一块冰块一般，彻骨的冷意还有些许微弱的静电流感觉。
　　瞥了一眼正在被老叔教训的朱蛤蛤，付东明甩了甩头，努力把这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抛开，却怎么也忘却不了。虽然带着疑惑，第五天的挖井工作却还得继续，不过挖到棺材的水井确实不能再用了。
　　眼下，众人只得草草地用石板盖住井口，花了两天的时间再挖出了一口水井，挖井挖到棺材这样的不吉利事也没有人再去提起，一切好像又都平静下来了。
　　朱蛤蛤死了，死得非常痛苦，就在挖好所有水井的第三天，一个噩耗传到了付东明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