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 面见帮主

　　天晓认床，离家这些日子没有睡过一夜饱觉。初到蓝湖，他在碧剑坊的第一夜睡得也不踏实，早早起了床，起床后莫名其妙流起鼻血，不知道是吉兆还是凶兆？
　　早饭过后，天晓由蓉婆领去三贤居，面见帮主明阳夫人。他跨一步抵过蓉婆迈两步，所以当蓉婆埋头匆匆赶路的时候，他胜似闲庭信步，一面走，一面欣赏。他也不是那种懂雅趣的人，多别致的园子也不过是个园子，让他眼红的不过是“够大”、“够气派”。
　　去三贤居需经过一片池塘，池中粉色莲花开得正盛，池水湛蓝清澈，水中红鱼成群结队在莲叶间嬉戏追逐。池间有一个木亭。木亭里有一位亭亭妙龄女子，正在逗弄池中鱼儿。她穿着清凉的粉色衣裙，一眼望去仿佛莲花仙子般清新脱俗。天晓不由得瞪圆双眼，打算把女子看得更仔细一点。
　　“那是我们大小姐，帮主的独生女。”蓉婆突然停下脚步，正色望着天晓，警告道，“你最好躲她远一点。”
　　原来是大小姐，天晓明白自己什么身份，癞蛤蟆休想打天鹅的主意，不过远远看上几眼不算亵渎吧？
　　看着看着，他那两条腿不自觉朝着木亭拐去。
　　“三贤居往这边？”蓉婆不耐烦地吼了天晓一声。
　　大小姐循声望来，冲着蓉婆喊道：“蓉婆，他是谁啊？”那嗓音温柔甜美。
　　“回小姐，”蓉婆答道，“同道中人！”
　　蓉婆的回答逗笑了大小姐。她咯咯地笑着，纯真不假修饰。天晓心起涟漪，真想去亭间看个究竟，不料两道鼻血又流了出来，弄得他和蓉婆一阵手忙脚乱。
　　三贤居是召开帮会的地方，位于碧剑坊至高点。望着那陡直的天梯，天晓双腿一软，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得有五百阶吧？”
　　“六百六十阶。”蓉婆告诉他，“上了天梯便是三贤居，好自为之。”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看看？”
　　“年轻人，你的心眼儿真好！”
　　蓉婆回了，留下天晓独自面对这六百六十级不知道有没有特殊含义的阶梯。
　　一口气爬上去，他双腿软成下了锅的面条。
　　三贤居屋子很老旧，屋内宽敞明亮，堂内正中悬挂着三个老头的画像，画像下方焚香供奉着他们的灵牌，按灵牌上题字可推断三人乃蓝湖铸剑门开山祖师，地位崇高。
　　今日参与帮会者十余人，一看便知乃是碧剑坊中地位非比寻常的角色，衣冠比城门守卫和帮内普通帮众讲究许多。后来，天晓知道，这些人分别是两位护法和八名堂主。
　　两位护法立于明阳夫人左右。
　　天晓见过的铁穆是其中一位护法。他依然是昨夜见面的装扮，披着头发，赤着上身，面部轮廓硬朗，眸子清澈、坚毅有神，不苟言笑，给人勇猛而直率的印象，似乎也不那么容易亲近。
　　另外一位护法天晓第一次见到，名叫厄坤。观其面容，厄坤已过知天命之年，一头短发和唇边胡须都已经花白，但是体型保持很完美，腰杆挺得笔直，像铁穆一样结实精壮。跟一脸严肃的铁穆不同，厄坤面上一直带着浅浅笑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
　　亲眼得见帮主明阳夫人，跟天晓想象中的模样都不大一样。既不似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也不似德高望重的慈祥长者。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大约便是明阳夫人呈现出来的状态。她穿戴艳丽，浓妆艳抹，犹似芳华女子。从她慵懒侧卧的媚态和嗲嗲的声线推测，帮主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
　　在天晓眼里，放二十年前明阳夫人也是不折不扣的美女，但如今年岁还忸怩作态，让少年感觉一阵尴尬。爹爹自称跟明阳夫人交情深厚，但愿纯粹只是江湖情义，而不是儿女情长……他又暗笑自己杞人忧天，横看竖看，自然朴质的娘亲莲儿也比明阳夫人美上不知多少倍，除非爹爹是个睁眼瞎。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么今天的帮会正式开始。闲话不说，先提一件大事……”
　　天晓知道自己将要被引荐给大家认识，只是没想到明阳夫人的开场白如此直接，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直接也就罢了，还非说是“一件大事”，让人多不好意思！
　　天晓憋着笑，满脸涨得通红。
　　“交期将至，眼下进度还是不行，缺口大概一千柄，可有办法补救？”
　　原来这件大事压根儿跟自己无关，天晓一下子蔫了气。
　　“血狼人胃口越来越大，怎么填都是一个窟窿，依我看能交多少就多少。不拿出点脾气，迟早被骑在头上拉屎！”
　　“哼，咱们头上早就臭了！”
　　“没错，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七八成纳了贡，挣钱机会越来越少，日子越来越苦，必须反抗！”
　　“反抗？我们有当年游云阁的实力吗？即便是有那实力，那结局如何？”
　　……
　　八位堂主七嘴八舌，牢骚满腹，意见颇多，分歧蛮大。
　　天晓完全是个局外人，既听不懂他们讨论何事，也搞不懂他们为何事激动。
　　两位护法一旁冷静听着，一直不发一言。铁穆像一块木头，蹙眉凝望着众人。厄坤面含浅笑，左顾右盼，眼神灵动。
　　“降低标准，把一批淘汰的次品拿来充数，这样是否可行？”
　　这不失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不得罪血狼一族，也不至于加重铸师负担。堂主们纷纷点头认可。
　　厄坤瞅了瞅明阳夫人。
　　“铁穆，你觉得如何？”明阳夫人瞅着铁穆，媚眼如丝。
　　“帮主觉得好便好，铁穆听帮主安排。”
　　“好吧，就按厄坤护法的主意操办，具体事宜各堂主跟两位护法商议。商量好以后，再由铁穆说给本帮主听。”
　　天晓看明白了，这铁穆屁本事没有，护法职位十之八九是靠跟帮主的私交得来。厄坤不一样，显然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可惜他在帮主那里似乎没有铁穆得宠。
　　“天晓，你上前来。”大事说完，明阳夫人终于想起了天晓。
　　天晓赶紧上前几步。
　　“你鼻子上……”
　　“流鼻血，蓉婆帮我塞的草药。”
　　“没想到游天荀的儿子居然是个病秧子。”明阳夫人轻笑一声。
　　天晓脸上火烧火燎，连忙解释道：“初来乍到，还不适应水土，这才……跟我身体底子一点关系没有。”
　　没有人在意他的身体，都在议论他的身份。个个一脸严肃，好像不是很欢迎他。
　　“本帮主知道大家的想法。但是过门都是客，大家一定要好好待天晓。”
　　天晓很好奇，这一群人究竟在想什么，帮主知道，而他云里雾里。正当他抓耳挠腮之际，明阳夫人发话了：“天晓，好好在碧剑坊待着，本帮主保你衣食无忧，你只需要答应一件事——出了三贤居这道门，你不能对任何人张扬你的身世来历。”
　　明阳夫人的眼神很锐利，没有半点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