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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多久，陈耳便到了。
人还未至，先闻其声。
尖锐刺耳的声音中，满是春风得意。
“李大人竟然这么早便到了？”
陈耳看了眼有些不对劲卢方羽，抬眼便朝着李无尘笑道。
招呼陈耳坐下，三人分三角而坐，六名侍女分别站立于每人身后，专门负责夹菜、倒酒。
当然，在北戎人洗劫之后，城中的女人几乎都被抢走，能留存在城内的，屈指可数。
这六名，皆是慕容婉儿协助，从秦淮楼中调过来的。
“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公事！”
李无尘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敬向陈耳二人，继续说道“今日小弟为昨日的鲁莽，向二位大人致歉，先自罚三杯。”
他话音落下，便连续喝完三满杯烈酒之后，方才回身坐下。
陈耳的眼神有些玩味，李无尘的些许小动作，他一清二楚。
作为如今戎边城中只手遮天的人物，李无尘去看望尹元康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专门负责记录，抄送与他。
所以，笑意盈盈的回敬了李无尘一杯，道“李大人言重了，倒是昨日我等唐突了才是。”
陈耳饮酒时，眼眸中的余光微微打量卢方羽，他查觉到了对方今天有点不对劲。
他这个人向来对于危险，有很重的警示预感，这也是他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原因。
如今在卢方羽的身上，就有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感觉。
‘被策反了吗？还是说联合其他人，想要扳倒我，独占戎边城？’
陈耳的内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这个人疑心病很重，特别是本对他有很深芥蒂的李无尘，如今如此殷勤，更让他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本送到了嘴边的酒水，又被他放回了原地。
“李大人，咱家不习惯饮用烈酒，倒是自家带了点，您不会介意吧。”
说罢，他拍了拍手，门外几名侍卫，拖着几个木盘走了过来。
其上是数个半透明的琉璃瓶，瓶中皆是琥珀色的酒浆，芳香四溢，绝顶的好酒。
李无尘轻饮一杯，赞了一声，“此酒果然不错，比之我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话让卢方羽有些皱眉，先前便有说过，这是他家乡的特产，如今被陈耳比了下去，属实有些不爽。
不着痕迹的，他那埋藏在心口种子的根，又往里长了不少。
陈耳倒是相当受用，面色得意之下，道“听闻李大人一墨千金，不知为何会弃笔，拿起了这武夫的玩意。”
他的话倒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疑惑，毕竟大衍的武宗式微，地位卑贱，哪怕做到了一名高高在上的将军，亦不能比的上一名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不过是听从陛下调遣罢了。”
李无尘又敬了陈耳一杯，似是无意的，互视掉了卢方羽。
陈耳眯着眼笑了笑，饮过之后，轻放酒杯，脑中却有了不少的计较。
酒足饭饱之后，卢方羽也没有和陈耳打招呼，径直离开了。
送别陈耳，李无尘掂了掂陈耳手中的令牌，冷笑了一声。
拎着一包油脂鸡，几份精致的小菜，两坛老酒，回了慕容婉儿安排的府邸。
不得不说藏海庄的势力脉络复杂，遍及大衍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这座边城，依旧有他们的产业存在。
拉开门，迎面的是恭谨的刑甲。
“婉儿呢？”
李无尘朝对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见刑甲指向内院，示意他不要跟来。
屏息静气，就拎着这数袋吃食，小心的进入内院。
琴声悠悠，余音绕梁，以声载相思，凄凉婉转，痴情人儿苦等远方情郎，却久久不得归，只余空泪流。
这是在诉衷肠，也在借琴解相思苦。
李无尘静静的站在庭院之外。
慕容婉儿安坐于湖畔，玉指轻拂古琴，天边飞鸟作伴，花圃蝶雀齐舞。
淡蓝色的长裙铺陈于地，一头垂腰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一支精致百花簪插于云鬓，美眸低垂，似在思忆着什么。
李无尘没有忍心去打破眼前的美好，也不顾地面尘土的肮脏，盘腿就坐，双眸紧盯前方的人儿，神色复杂。
他不是木头，怎会不知对方的心思，亦在刻意的躲避着对方，但奈何却越躲，亏欠的便越多。
良久之后，瑟瑟琴声戛然而止，慕容婉儿回过头，那晶莹的美眸宛若一潭秋水般对视着李无尘。
那点点朱唇勾勒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
“如何？”
轻声开口，恰似黄鸣清唱。
“不错！”
李无尘双眼与之对视，并未躲避，亦回以微笑。
听到李无尘的夸赞，慕容婉儿有些失落的垂下头，但转眼便笑道“事情可办好了？”
李无尘不语，举了举手头的老酒，咧嘴轻笑。
清风拂绿柳，白云载晚霞。碧波荡哀思，古琴涤衷情。
二人自黄昏，一直喝到了星斗满天，明月露头。
直至刑甲出现，方才停下。
“少主，人手已经安排出去了”
刑甲微微矮下身，小声的附耳对着李无尘说道。
李无尘点了点头，看了慕容婉儿一眼，躺靠在芳草地上，目光看着天边嬉戏的飞鸟，神色从容。
戎边城的棋局已然布好，就等着对方与他博弈的人出现了。
“今夜要见血！”
他将一枚令牌丢给刑甲，声音冷冽，带着点点杀意，一路北上的所见所闻，当初的天真早就被这黑暗的世界所磨灭。
“遵命，少主。”
刑甲躬身后退，不再打扰慕容婉儿与李无尘二人的私密空间。
慕容婉儿打量了面前面容渐渐开始有了些许棱角的李无尘，眼神迷离。
不知不觉间，这个男孩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入青楼，会被人调侃的面红耳赤的小道士了。
此时的他，更像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足以撑起一方天地的男人。
“此间事了，可愿陪我凌云峰见一见姥姥？”
慕容婉儿微微垂首，面红耳赤，声若蚊蝇。
李无尘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回首看了对方一眼，抿嘴思量了良久，笑道“自然，我也许久未见她了，帮了我这么多，总得好好回去谢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