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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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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大的雨点将敬无生打醒,少年俊秀的脸上布满了雨水,浑身冰凉的他被凄冷的寒风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少年迷迷茫茫中睁开了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泥堆里面爬了出来。
  敬无生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站起来,举头仰望上苍,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凄凉,此时此刻的天空无限阴暗,迷迷茫茫,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初春的寒风萧瑟,他的内心愈发凄凉,远远望去,那道脏兮兮的背影显得极其落寞。
  死亡的残酷,像一只魔鬼之手,在敬无生的心中撕开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豆大的雨滴从千里阴云中垂落,击打在地面上,将绿草和树枝压垂。
  敬无生看着那衣着荆钗布裙的至爱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地面上,黑色的死气弥漫在她秀美的容颜上。
  白衣少年不得不死亡是如此的残酷,天道是如此的无情,敬无生心痛如刀绞,数不清的几行清泪再一次淹没了少年俊秀的容颜,湿润了他的眼眶。
  悲痛的哭声和喧闹的雨声混杂在一起,白衣少年突然失去了力气,砰一声跪倒在泥泞的地面上,雨一直下。
  敬无生修长的十指嵌入泥泞当中,用尽浑身的力气想抓回柳嫣然的生命,但他最终只抓住了两团潮湿的泥土。
  他白色的衣裳沾满了烂泥,双手不停的颤抖,神情恍惚,但是他强行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嘴角嗫嚅着说道:“卿埋泉下泥销骨,。”
  ……
  当年14岁的敬无生和柳嫣然下山游玩,路上碰到了一个捕捉大雁的人,捕猎者说:“今天早上我捕到了一只大雁,我把它杀掉了,另一只漏网的大雁,苦苦地叫个不停,不肯离开,最终哀伤的碰死在地上。”
  柳嫣然感叹大雁之间的爱情,感动不已,于是从捕雁的人手中将雁买下,把这对已经死去多时的大雁葬在汾河岸边,堆些石块作为标记,叫作“雁丘”。
  少年敬无生触景伤情,才思泉涌,特意为此赋诗,名为《雁丘辞》。
  诗词内容如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天啊!请问世间的各位,爱情究竟是什么,竟会令这两只飞雁以生死来相对待?
  南飞北归,遥远的路程都比翼双飞,任它多少的冬寒夏暑,依旧恩爱,相依为命。
  比翼双飞虽然快乐,但生死离别才是真的楚痛。
  到此刻,方知这痴情的双雁竟比人间的痴情儿女更加痴情!
  相依相伴,形影不离的情侣已逝,真情的雁儿心里应该知道,此去万里,形孤影单,前程渺渺路漫漫。
  每年寒暑,飞万里越千山,晨风暮雪,失去一生的至爱,形单影只,即使苟且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汾水一带,当年本是汉武帝巡幸游乐的地方,每当武帝出巡,总是箫鼓喧天,棹歌四起,何等热闹,而今却是冷烟衰草,一派萧条冷落。
  汉武帝已死,吟诵《招魂》已无济于事。
  山鬼也只能在风雨中枉自悲啼。
  双雁生死相许的深情连上天也嫉妒,殉情的大雁决不会和莺儿燕子一般,死后化为一抔尘土。
  将会留得生前身后名,与世长存。
  狂歌纵酒,寻访雁丘坟故地,来祭奠这一对爱侣的亡灵。
  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深林里面缓慢的走了出来,每一步都符合大道韵律,长蛇模样的灵气符文汇聚在他双脚之下,渐渐的形成了玄武守护阵法。
  老道人穿着杏黄色逍遥道袍,头发上戴着纯阳道冠,白色的长胡须垂到胸口位置,步履雄健,稳如泰山,精气神十足,行者靴上沾着些许湿润的泥土。
  老者的目光沧桑,仿佛有着数百年的漫长岁月在他的双眸里沉浮,深邃的双眸注视着坟墓傍边那个泣不成声的俊秀少年,略微有一丝感叹的说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又是一个痴儿啊!”
  老道人名为青阳子,天下尊称他为青阳真人,是道门德高望重的泰斗级人物,道行高深,法力广大,术法玄妙,这一生目睹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亲眼看见了太多的痴男怨女,但是内心能悲痛到敬无生这种程度的仍然是寥寥无几,以至于让他都叹息了一声。
  神情憔悴的少年抬头看过来,纯明澄澈的眸子里充满了人间沧桑,脸上写满了疲惫,只道是人比黄花瘦,纯白色的长发如瀑布一样垂下,竟然是一夜白头!
  老道人也看呆了,刚刚还是黑发如瀑的少年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白发三千?
  灵根,一定是稀有的灵根!
  老道人一个瞬移就到了敬无生的面前,右手凝聚道家法力,按在白衣少年的眉头位置,神通—测灵术!
  青阳真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祥的微笑,捋着长胡须道:“你这娃娃果然有灵根,还是六品层次的异灵根,虽然谈不上好,但绝对有资格修行了。”
  如果是以前,敬无生得知自己有六品级别的灵根一定会高兴到疯狂,但是现在,呵,嫣然都已经死了,他要这灵根又有什么意义呢?
  悲从心里来,心灵的疼痛充斥着少年消瘦的身体,敬无生苦涩的摇了摇头,双膝依然跪在烂泥里,泪水再一次流淌了下来。
  老道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周围的风水布局,在虚空中画了一道符箓,“此处布局混沌,多为修炼百年的猛兽恶禽,风水凶厉,不适合下葬,极易发生尸变,贫道建议还是火化了罢。”
  敬无生忽然睁开双眼,看向老道人,目光坚定的说道:“不,我要让嫣然走的风风光光的,穿绫罗绸缎,用金丝楠木安葬,八抬大桥,以大礼厚葬。”
  老道人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已经长出了尖利的长指甲,娇媚的容颜也变成了青色,平静的说道:“来不及了,再不火化,她就要成为僵尸了,到那时,天厌地弃,永世不得入轮回,万劫不能翻身,你要想清楚啊!”
  白衣少年神情蓦的一变,看向躺在地上的嫣然,瞳孔忽然紧缩,不敢相信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呆立了几秒钟,再不敢有半分迟疑,砰一声跪倒在老道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涕泪交加的道:“求前辈出手,渡她入幽冥,敬无生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前辈的恩德。”
  青阳真人默念法诀咒语,运转法力,施展神通,捏动渡化手势,叫一声:“离子诀,红莲业火,疾!”
  只见一团莲花模样的火焰从老道人的手里飞出,砸落在刘嫣然的尸体上,顷刻间变成了熊熊大火,这时忽然刮来一阵大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风助火势,红莲业火燃烧的更加猛烈,很快,地上只留下了一堆灰烬……
  青阳真人看向灰烬旁边的一个窈窕美丽的女子,神情肃穆,庄重威严的出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可说与本尊听。”
  女子身形虚幻,漂浮在虚空中,眷恋的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是幸福的笑容,一生她只爱他一人。
  忽然,她跪在地面上,磕头求道:“万望真人慈悲,渡他入道门,许他一场前程锦绣,妾身来生为奴为婢,也会报答真人恩德。”
  老道人对着刘嫣然的魂魄点了点头,深邃的双眸里是欣赏的目光,青阳真人轻捋胡须,叫一声:“既然相遇自然是缘分,亦为命中注定,是为宿命,那少年郎,近前来,贫道送你一场机缘。”
  听到老道人在叫他,敬无生走到青阳真人面前,老道人伸出食指,瞄向白衣少年的眉心,损耗自己的些许修为,把法力灌注进少年的经脉里去。
  只感觉一股冰凉的纯阳灵气在敬无生的身体里面游走,一瞬间凉意透彻四肢百骸,顷刻间就打通了少年的任督二脉,灵气完成了一个周天的循环。
  敬无生蓦然睁开双眼,一股真气从他的身上爆炸开来,接着他吐出一口浊气,举头望明月,只见天高万里,虚空浩荡,白衣少年的神情迷蒙不已,双眸幽暗深邃,自言自语道:“这就是练气境界吗!天人合一,万化定基。”
  老道人调息内力,平静的说道:“好了,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修真者了,至于你能在修行路上走多远,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接着青阳真人用命令的语气对着灰烬说道:“你也可以离开了。”
  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窈窕女子恭敬的向老道人躬身行礼,最后一次看了一眼俊秀的白衣少年,她的身形愈来愈虚幻,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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