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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
西边火轮欲坠，焚烧着世间所有，红晕的光芒并没有给大地带来光明，反而使得周围变得更加昏暗。
突然，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天空，随后一阵浓烟伴随着呛鼻的气味扩散开来。
“咳咳！”不远处，一间破茅草棚下，一个卷曲着身子，衣衫破烂的小男孩因吸入大量的烟尘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孩悠悠睁开眼，眼底出现短暂的迷茫，很快恢复清明。
“咳……”男孩刚坐起身就被弥漫四周的浓烟牵动嗓子，酸痛的眼中满是水汽，他抬起手胡乱擦拭了一下，很快便弄了一个大花脸。
来不及多想发生了什么，男孩迅速站起身，微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出于本能朝外面跑去。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男孩跑到一片空地上，嗅着鼻尖清新的空气，心头微松，出于本能的大喊起来。
……
下一刻，一种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到底是哪里奇怪呢？原来，周围虽然有很多人，却没有出现男孩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相反，他从周围的气氛中感受到了欢乐与轻松，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在身旁追逐嬉戏，满是童真。
天真无邪的音容笑貌让男孩心中一颤，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
“哥哥，你是谁呀？你怎么在这里？”
耳边传来奶声奶气的童音，如一汪清泉洗涤男孩那颗几近干涸，被烈火灼烧的心脏，一种深深的疑惑感笼罩全身。
感受着双眼的不适，男孩伸手轻轻揉了几下，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咦，哥哥脏脏，楠楠不要跟大哥哥玩儿，略……嘻嘻！”站在男孩身前的女童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扭身跑去找她的小伙伴们。
也难怪她会这么说，实在是男孩的形象让人难以恭维。
1米4左右的身体从头脏到脚，并且散发着阵阵腐臭，满是泥灰和泪水的脸看得直让人作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疯子，那自称楠楠的女童没被吓到，已经很不错了。
……
男孩驻足不言，也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有他刚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如老柴，沙哑的厉害，就刚才那撕心裂肺的叫唤都是微不可闻。
徐玄就是这男孩的名字，他此刻站在坑洼不平，多少有点湿粘的黄土地上茫然四顾，心情起伏不定。
稀疏的破瓦房坐落在山峰间，厚厚的土墙勉强能够遮风挡雨。不远处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女老少相拥成群，身上密密麻麻的补丁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困扰。
面黄肌瘦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相互间不时说着喜庆的话语。不远处一堆黑乎乎的物体上冒着丝丝青烟，不时传出几声清脆的爆裂声。
那是被火烧过的竹节。
烈焰过后只余灰烬，而后慢慢冷却。
从他们说话的内容中，徐玄了解到，今天是除夕，一个辞旧迎新的大好日子，尽管他们的语调很怪异，就连自诩曾走遍大江南北，领略过无数人文风情的徐玄也听不出是哪里的方言，但不知怎地，他很轻松就能听懂，仿佛与生俱来，本该如此。
……
说到新年，燃炮竹当然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只是为何是燃炮竹，而不是放鞭炮呢？还有，他们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让徐玄感到有些格格不入。
眼前的一切似梦似花，给人一种不可置信，荒唐至极的感觉。
“这是在做梦吗？呵，还挺真实的啊！”徐玄哂然一笑，压下心中的怪异，无数记忆瞬间涌现出来，像是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重现，一幕幕，点点滴滴。
他好像一个看客，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刻，他心如止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徐玄曾经也是一个满怀理想抱负的有志青年，和所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凭着一颗炙热的心，斗志昂扬的冲进社会的大染缸。
然后沉沦，迷失！
在遭到兄弟背叛，工作失利，最后一无所有，快到而立之年的徐玄默默地走了，挥手告别了那座充满矛盾的都市，但他没有回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家，因为厌倦了城市里的生活。
就这样，出于骄傲的自矜，徐玄踏上了一条所有文艺青年（愤青）们都趋之若鹜的天路。
穿越无人区！
想要以这种方式来放空心灵，洗涤灵魂，达到超脱。
说白了，就是逃避。
……
在那段时光里徐玄走过、看过，也曾为大自然的神奇而感叹，但长久的与世隔绝，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和不同于城市里的压抑。
时间可以轻易改变世间一切，千百年来，凡是与之作对者，无不徒劳无功，伤痕累累。
徐玄也只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某个瞬间泛起的涟漪，弹指间便可灰飞烟灭，留不下丝毫痕迹。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就此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变得更加畏惧和厌恶城市里的生活。
就这样，徐玄扔掉所有装备，只带上食物和水，随心所欲，和人间背道而驰，一步一步踏向万丈深渊，退无可退。
……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周围的环境也愈加荒凉，伺顾尾随的野兽泛着狠戾的表情。
他相信，只等自己倒下，它们便会一拥而上，用那尖利的獠牙把这具脆弱的躯体咬碎，然后大口大口地吞入腹中，填补它们那个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
“那又怎么样呢？”徐玄自嘲一笑，四天前吃完了所有的食物，一天前喝尽最后一滴水，他此时的处境与它们并无差别，又有很大的差别。
“可惜这里没有植物。”没头没脑的话在干裂的唇边低吟，徐玄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继续前行：“恶心了点，哈。”
不知不觉天黑了，冰凉的风吹散炎热的气息，徐玄的身体猛然一颤，瞬间如坠冰窖，可他却好似不知，依然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几双绿油油的光点静静地跳动着，犹如夜空中燃烧的鬼火，森然恐怖。某一刻，绿点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而后凄厉的嚎叫响彻四野。
“永别了，这该死的世道。”徐玄倒在地上，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听着由远及近的奔跑声和嚎叫声，他知道那一刻来临了。
“对不起！”
这一刻，徐玄的眼角又湿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心底突然涌上一丝悔意，可是已经悔之晚矣，只能满怀不甘地成为那些畜生口粮，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只怪自己太无能，太懦弱。
以至于心魔丛生，被一步步诱入深渊，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