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地狱归来的少年

　　亚伯帝国东部，无光坟场边缘。
　　整个无光坟场的都被通天的光幕包围着，据说是当年那位王临死前设下的结界，如今已不知度过多少年，依然耸立在天地之间，可见当初那位的法力通天。但即便是这种强者，也逃不出战死的命运，可见那位灾难之源，巫妖王当年有多恐怖。
　　光幕外和光幕内就是两个世界，它即是生死的分界线，光幕会阻挡一切亡灵生物的脚步，企图突破这面光幕的亡灵都会被彻底消融，只剩下灰烬，但即便如此，依然有无数的亡灵前仆后继，妄想到达生者的世界。
　　亡灵对血肉的饥渴就像是沙漠中的人对水的渴望，他们体内充斥着死气，需要生机来平衡，然而，在这个世界之中，生机是最匮乏的，除了少数黑暗系魔兽之外，基本上都是没有血肉的......
　　“简直就是地狱啊......”
　　佣兵阿蒙是亚伯帝国人，不过他也是第一次到无光坟场，所以远远看到这个终年不见天日，尸骨横行的地方也是心生颤栗，虽然无光坟场是大陆绝地，但是由于里面的亡灵无法脱身，在光幕外就是安全的，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要一观这死者的世界。
　　“虽然是地狱，但是也是遍地宝藏啊。”
　　佣兵阿瑟也是亚伯帝国人，但是他是本地人，他从小就喜欢站在高处眺望无光坟场，无光坟场一直为村子招徕了很多生意，虽然是禁地，但他们也从未因此厌恶过它。
　　“传说中那个帝国的辉煌可不是现在的人类帝国可以相比的，他们魔法和斗气的研究都已经到达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据说圣阶强者也不计其数，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虽然将它彻底埋葬，但也将他辉煌的文明永远地保藏在了这片土地，魔石，稀有金属，炼金作品，魔法研究，甚至是顶级的功法......这里都有，当然了，最好的东西都在最核心的区域，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我可不愿意死在那儿，”阿蒙苦笑道，“一想到自己的灵魂会被那些怪物啃食，我就浑身发抖，你也听说过吧，亡灵最主要的组成是异化的灵魂，那些灵魂可能是人死后自然汇聚形成的，也可能是人为条件下培育出来的，带着强烈的死气的怨恨，被亡灵杀死可不只是身体破碎，灵魂也会被撕裂，那种痛苦无法用语言描述。”
　　亡灵是从正常的灵魂变化而来的，生灵由肉体，精神，灵魂三者组成，精神和灵魂一体又相互独立，换句话说，灵魂是精神的基础，而精神被破坏，灵魂弱小的生灵将会永久痴呆，而强大的灵魂可以产生新的精神，但是这个精神就犹如新生的婴儿，和之前没有联系了，生灵死后灵魂消散，会化为最纯粹的魂力融入世界，精神也会跟着崩溃，而强大的精神也会影响到灵魂，有些精神中饱含了强烈的执念，可能是怨恨，也可能是眷恋，虽然精神崩溃，但强烈的执念令灵魂难以正常消散，久而久之灵魂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亡灵，只会到处寻找生机并且吞噬其他的灵魂来壮大自己。
　　亡灵刚刚诞生时是很脆弱的，他们惧怕阳光，而且想要壮大，必须吞噬同类，所以正常情况下亡灵是难以见到的，但无光坟场内的云层是强烈的死气构成的，可以阻挡阳光中对亡灵有害的能量，此外，因为战争死亡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共同构成了亡灵成长的温床。
　　亡灵成长之后，稍微强大一些就可以占据无意识的躯壳行动，比如那些骷髅战士。
　　除此之外，亡灵有高度的变异性，低级的亡灵可能异变成各种种类的亡灵，但一般就是两种方向，一种是尸化，一种是灵化，尸化保留躯体，共同进化，比如是僵尸，骨龙，灵化放弃躯体，只增强灵魂，比如恶鬼，女妖。
　　“所以才有财迷心窍之说，”阿瑟靠在身后的岩石上，“我从小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佣兵闯入无光坟场探寻机缘，但真正活着出来的我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且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真有收获的只有一两人。”
　　“那里又是什么情况？”阿蒙伸手指着远处一块区域，那里聚集着大量的人群，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在后方，一辆辆的马车正迅速往这里赶来。
　　“哦，”阿瑟露出厌恶的表情，“这是一些贵族的恶趣味，他们将买来的奴隶束缚住双手双脚丢到无光坟场内，然后观赏他们被亡灵追逐甚至被杀死的场景。不过这些奴隶本来就是他们买来的，他们怎么处置这些奴隶我们也无权过问。”
　　“贵族......唉，”阿蒙叹了口气，“无论什么地方的贵族都有这种纨绔子弟啊，这也太残忍了......明明享受了祖宗带来的权利和财富，却不好好修炼回馈家族，将精力用在这种方面。”
　　“我们这些佣兵出生入死，不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修炼有成，可以摆脱平民的身份，从此以后可以高人一等吗？这个世界强者恒强，越强的人越容易获得资源，而弱小的人注定只能吃着强者的残羹冷炙，苟且偷生。什么努力改变命运，全都是骗人的，没有天赋，再努力也只是原地踏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佣兵铤而走险，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机缘，”阿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算了算了，我们啊，注定是平民的料，还是多存点积蓄，给我们后代创造更好的修炼环境，等他们完成我们的梦想吧。”
　　“你啊，就没正经的时候。”阿蒙也是哈哈一笑，拍了拍阿瑟的肩膀，他们四处游历，见过的残酷也不少，虽然他一时有些恶寒，但这种感觉也早就习惯了，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对他的生活毫无影响。
　　归根结底，不拼命往上爬，总会有被践踏的时候，强大的修士都逃不出，更别说那些奴隶了。
　　与此同时，无光坟场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也在议论纷纷。
　　“今天这场表演，是哪位大人举办的呢？”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地区，很少有这种刺激的活动。
　　“听说是暴风之城领主的小儿子，克里斯。”
　　“暴风之城？那可是无光坟场边境唯一的半自由城吧？那个领主据说可是八阶巅峰的强者，再者，他还那么年轻，有生之年有很大的可能晋级九阶。”
　　“对啊，可他的小儿子是出了名的纨绔，但是他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被回春之炼金术师收为了弟子，每年只能回家一次。”
　　“回春之炼金术师......那不是被德古拉皇帝赐予法师塔的炼金术师么？收敌国城主的儿子做徒弟，不会被视为叛国吗？”
　　回春之炼金术师是在四大帝国中都享有盛誉的炼金术师，主攻魔药方面，他的丹药曾经拯救了很多修士，这些修士飞黄腾达之后依然对他感激不已，所以他也是人缘最好的炼金术师之一。
　　“炼金术师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回春之炼金术师也不是一般的炼金术师，对很多强者而言有救命之恩，德古拉帝国的高层很多都受到过他的恩惠，要动他的手，先要问问那些强者同不同意，此外，德古拉帝国本就是很开放的国家，拉蒂丝魔法学院也收其他国家的学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唉，德古拉帝国虽然只有几百年的历史，但现在确实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帝国，这和他这种开放的风气也不无关系。”
　　“回春之炼金术师，暴风城的城主哪怕突破九阶，在他面前也要毕恭毕敬的吧。”
　　“对啊，所以继承人早就内定为大儿子了，小儿子没必要继承这份家业，加之大儿子回家次数不多，哪怕小儿子不争气，他还是很宠爱他，据说他在暴风城内就是无恶不作，视人命为草芥，被人称之为暴风城的魔鬼。”
　　“你们别再偷偷说克里斯大人的坏话了，他快到了。”有人赶紧提醒道。
　　这时人群全都朝着背后看去，远方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啼声，接着两匹青色的战马奔腾而来，身后携着一辆镶嵌着各种颜色宝石的马车，毫无疑问这时一件炼金作品，至少配置了数个魔法阵，此刻这些魔法阵正运转着，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
　　“六阶魔兽青空马，居然用来拉车，真是好威风。”有人发出艳羡的声音，这种魔兽可是出了名的倔强，要将它驯服到愿意拉车，那肯定要花费好多功夫。
　　“这辆马车也非同小可，不仅材料中混合了紫金这种稀有材料，还刻画了加固，轻盈等多种魔法阵，主动还能开启一面防护壁，哪怕是八阶强者也难以短时间攻破，可是绝对的珍宝啊......暴风之城的城主可是宝贝得不得了，居然愿意给他代步。”有人解释道，这时大家确认了这位真实的身份，更是不得怠慢，赶紧呼喊着他的名字，生怕哪里得罪了他。
　　“克里斯大人！克里斯大人！”
　　狂热的声音此起彼伏。
　　“唉，我就是这么优秀，没办法啊。”马车之内，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倚靠在车壁上，他的皮肤白皙，从肌肉上看不像是练武的样子，身外穿着华丽的长袍，应该是一名魔法师，虽然长相俊美，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阴冷。
　　“也不知道今天这场戏好不好看，能不能勾起我的兴趣呢，”他看着身后那一车车奴隶，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把那个怪物引诱出来，据之前的情报，它争夺领地失败，遭到驱逐，最近应该在这附近活动，那么多活人的生机，应该足以把他吸引过来，就算这些奴隶不够用，还有这些现成的观众可以用，哟，那也是一场大戏。”
　　他自言自语，似乎没把任何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传言之中那样不堪，但是确实是个魔鬼。
　　“大哥呀大哥，我明明比你更有天赋，为什么那个老东西偏偏看上了你，”他叹了口气，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还好我得到了老师的帮助，暴风之城是个小地方，但我也不会拱手相让，今天将是我崛起的开始，那个老头得死，你也得死。”
　　他碧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一股阴霾，令他那双本该美丽的眼睛显得有点恐怖。
　　那些观众依然高喊着他的名字，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可能要面对的悲惨命运。
　　“各位，好戏就要开始了。”
　　克里斯站在马车上，像是戏子一样抬起一只手，他面露笑容，在外人看来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温暖青年，完全没有那副恶棍该有的样子。
　　一车又一车的奴隶被拉到了光幕之前，他们被束缚住了双手和双脚，只能学兔子一样跳跃移动，一批批的侍卫押送着他们，将他们一个个丢到了光幕内。那些奴隶一见到光明就开始尖叫起来，因为他们的脚下尽是森森白骨，哪怕是奴隶，也能清楚自己面临了怎样的危险。
　　“救救我，救救我，我的老婆孩子还在等我呢，克里斯大人，我错了，我错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救救我吧，求您了，救救我吧......”
　　一个中年汉子居然害怕地尿了裤子，他匍匐在地上，朝着克里斯的方向不停地磕头，额头都溢出血来。
　　“大哥哥，大姐姐，救救我，我不是奴隶啊，我是被抓来的，我是亚伯帝国的公民，谁能救救我——”
　　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哭喊着，这样一个孩子什么时候见到过这种场景，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连逃跑都忘记了。
　　但是更多的奴隶还是忍住了恐惧，一蹦一跳地往远处逃去，想要借机逃跑，在这个过程之中，有很多奴隶因为双腿不便摔倒在地上，由于求生的本能，他们在地上拼了命的挣扎想要站起来。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刺耳的笑声。
　　“真是冷血啊。”远方的阿蒙和阿瑟看到这幅场景感慨道。
　　“太慢了，看来需要点血光。”克里斯掏出魔杖，只是凌空一指，十几道青色的风刃便疾驰而去，这只是一阶魔法，但也不是普通人的身体可以抵挡的，但凡是被风刃击中的地方都血肉模糊，惨叫声此起彼伏。
　　“你们也出手，别杀光就行。”他示意侍卫也动手，惨叫声和哀嚎声顿时大了起来。
　　但渐渐的众人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按常理来说，那么多奴隶，应该早就有大量的亡灵生物被吸引过来，可是现在却毫无动静。
　　只有克里斯知道个中缘由，兴奋地颤抖起来，“边缘的那些低端亡灵果然都被它扫荡了，他确实在附近，看来还得加把火，侍卫们，按原计划进行。”
　　“是！”那些侍卫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杀意，毫无防备的观众在一开始便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突然砍向他们的侍卫，“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叫你们去死，就这么简单。”克里斯露出残忍的笑容。
　　“混蛋，我就知道这个克里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人群之中也不都是待宰的羔羊，修炼者们开始联手反击，其中一个七阶的武者率先给侍卫带来了伤亡，“大家和我一起杀出去，他奶奶的，就凭你们这些杂碎还想取我性命，下辈子吧！”
　　但他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脖颈处，只是轻轻的一划。
　　血如泉涌。
　　“少爷，障碍已除。”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克里斯的身边，语气平和文质彬彬，可他白手套上沾上的些许血迹暴露了他之前的行径。
　　“做的好，七阶的血肯定蕴含着更多的生机，更有诱惑力！”克里斯哈哈一笑。
　　“八阶，八阶......”那个七阶的武者抱着脖子死不瞑目。
　　杀戮一直在持续，鲜血将大地染红，渐渐的反抗者的声音越来越渺小。而在这时，克里斯突然望向了远方。
　　“等等，这声音是——”克里斯突然听见地平线的尽头似乎传来了雷鸣般的踏步声，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迅速靠近。
　　他定神一看，那好像是一个五六米高的巨人，浑身长满了绿毛，他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可在下一刻，克里斯的表情骤变，因为这个怪物不是走过来的，而是被......扛过来的！
　　在他的身下，站着一个渺小的身影，一只手便撑起了这个庞然大物，那雷鸣般的脚步声正是来源于他的脚下。
　　“我从地狱中回来了——”
　　那声呢喃仿若恶魔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