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乱

　　盎格鲁王身材高大，穿着绣满精致符文的长袍，金色的落腮胡修剪整齐，端坐在召见臣民的偏殿中央，慵懒的望着单膝跪地的雷比斯。来自全国十三个城邦的十三名议政大臣分坐于王座下方两侧。
　　“你在科斯莫斯的表现我都听说了。”盎格鲁王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能为王国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雷比斯不卑不亢的回答。
　　“连梅林也认你作了弟子？”盎格鲁王接着问。
　　雷比斯用余光瞄了索莫诺斯一眼，心想一定是后者将他跟随梅林学习的事告诉了国王。
　　“是的。”雷比斯回答。
　　半晌，盎格鲁王一直没有再说话，按捺不住的雷比斯微微扬起头，发现国王似乎是睡着了一般，闭着眼，靠在座椅后背上，身体随着呼吸均匀的起伏。
　　其中一名议政大臣轻咳一声，将盎格鲁王从酣睡中唤了过来。
　　“很好，你表现的很好。”盎格鲁王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然后才将视线落到雷比斯身上，“下月为牺牲的督查官举行国葬，届时你也到场。”
　　“王，是否需要内部商议后再做定夺？”其中一名议政大臣对国王说，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索莫诺斯身上，心知后者一定在国王耳边说了不少雷比斯的好话。
　　按照计划，国葬上除了替为国捐躯的督查官莫举行盛大的缅怀仪式外，也将会公布新继任的督查官人选。
　　“仅有的两颗源石都是由他带回，再加上又是梅林的门生，我看差不多了。”盎格鲁王不耐烦的说，“不用再议，就此决定。”
　　这时索莫诺斯走上前，朝着国王鞠了一躬，然后说到：
　　“与头曼及以曼尼亚结盟的事，也得请王费心考量。”
　　“现在恐怕不宜讨论这事吧。”刚才提出质疑的那名议政大臣不满的呵斥。
　　“无妨。”盎格鲁王摆了摆手，示意大臣不用紧张，然后他不紧不慢的对索莫诺斯说，“结盟之事毕竟事关重大，我得与诸位大臣商议后，方能作出决定。”
　　索莫诺斯不再多言，弯腰鞠躬退到一旁，全程也没看那名提出异议的大臣一眼。
　　“散会吧。”盎格鲁王说。
　　关于结盟，自他们从科斯莫斯回国后不久盎格鲁王便收到了来自头曼一方正式发出的信函，信中大意：一方面提及了近年来各个地区的魔源消耗与日俱增的情况，是几大国必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另外则说明了头曼国与以曼尼亚长期联合开发的，专门针对原住民的魔力限制武器技术已经基本成熟，两国的计划是三年后便举兵向科斯莫斯宣战。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三国结盟，考虑到盎格鲁目前的情况，头曼也可以送出一部分源石给盎格鲁用以应急。
　　信中所述有理有据，但从古至今盎格鲁与头曼两国间就冲突不断，并非称得上友邦；况且此次也是头曼人率先对白鲸号发难，导致盎格鲁一方最终只取得了仅够两年所用的源石，由此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现在来看，让陷入盎格鲁无源石可用局面，正是头曼为了迫使前者加入联盟所使的手段之一。
　　于是包含国王、督查官以及议政大臣在内的众多国家高层们，分为了支持结盟和反对两派，双方争执不下，哪一方也不肯让步。
　　魔源短缺的消息逐渐在民间传开了，恐慌开始在盎格鲁境内蔓延，支持派与反对派互相指责对方玩弄手段散布消息，而民众们也分为了三派，除了支持结盟和反对结盟的人外，剩下的就是保持中立不愿站队的人。
　　唐尼便是属于中立中的一方，从科斯莫斯回来后，他领到了一笔不菲的奖励，而后便回到了自己位于南风城郊外的家。他的老友杰克住在离他三个街区外的地方，后者加入了支持派的阵营，不时会来向唐尼宣讲他们一派的政治理念，在民间支持派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的祖辈，都曾是过去百年间参与过源石采集任务，期间遭受过原住民残害的人，他们对科斯莫斯的憎恨由来已久，杰克也是其中之一。
　　但唐尼怀着事不关己、得过且过的态度，每次都婉拒了杰克的邀请。
　　这天下午，杰克又上门拜访了唐尼，有人在全国发起了非官方的民调公投，希望借此提高支持派的影响力，杰克便想来争取唐尼的支持。
　　“我真不想掺合。”唐尼喝了一口茶，对杰克说，“拿到的钱已经够花了，何必再去跟着那些人瞎闹。”
　　杰克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一个纸箱，这里面装的是一堆宣传单，明天在城南的广场上将会有一场演讲，这些传单届时会分发到到场的民众手上。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了。”杰克对唐尼说，“但明天的演讲你也来听听吧，就当来给我捧场也行。”
　　唐尼答应了杰克，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杰克喝到微醺后便告辞离开了，等他走后，唐尼发现装有传单的纸箱被杰克忘在了他家，便准备明天去广场的时候，直接交还给杰克。
　　翌日，唐尼拿着沉甸甸的纸箱来到城南广场，广场上已经堆满了人，维护秩序的卫兵警惕的在场边巡逻，唐尼挤在群情亢奋、高喊着口号的人堆中，四处也不见杰克的身影。
　　源源不断的民众汇聚而来，唐尼被人潮冲到了广场中央的位置，这时他感觉从纸箱里传出一阵热浪，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强烈的魔力波动从箱中传出。
　　唐尼大喊着让众人赶快散开，但在人声嘈杂的广场上，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宛如泥牛入海，瞬间便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所淹没。
　　两秒过后，在离城南广场几公里外的一栋公寓楼里，一个正在晾晒衣物的妇女听到一声惊雷般的炸响，脚下的地板传来一阵抖动，妇女抬起头，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城南广场的位置，一朵红色的火云正升腾起来。
　　爆炸事件激起了全国人的愤怒，此次事件中大部分受害人都是来参会的支持派，他们借此大作文章，煽动了不少原本保持中立的人们转向支持结盟的一头，民间越发激烈的矛盾敦促着王国高层们尽快作出决议，就在城南广场爆炸一周后，头曼国和以曼尼亚国的使者，也终于抵达了南风城。
　　“没想到是你。”城门外，仪仗队整齐排开。负责接待的是督查官埃癸斯，他见到作为头曼来使的罗伽，便这样对后者说到。
　　“毕竟我曾经也是这里的人。”故地重游，罗伽看起来似乎很受触动，“可以算是第二故乡了。”
　　而头曼尼亚的使者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重甲的壮汉。与尼古拉或是蓝胡子这些炼金术士看起来不同，他更像是一个擅长肉搏的武人。但这人确实也是一名炼金术士，被以曼尼亚人尊为武神的齐格飞。
　　会谈进行了三天，结束后索莫诺斯叫来雷比斯，告知后者将成为新任的督查官以填补莫牺牲后留下的那个空缺。授勋仪式将于国葬之后的宴会上举行，同时依尼克斯家族族长卡俄斯的建言，当天王国高层还将对盎格鲁是否参与结盟一事，做出最后的决议。
　　这天晚餐后，亚瑟与海曼聊起雷比斯的近况，问他是否知道后者被选作成为督查官的事。
　　海曼点了点头，最近他听从管家马洛里的建议，一直在南风城内奔波寻访名医想办法治疗手臂的伤，但始终不得其法。
　　在这期间他曾与雷比斯见过一次，后者回城堡收拾行李，顺便就将自己即将被提拔的事告诉了海曼。
　　“届时我也会去参会。”亚瑟对海曼说，“每个受邀嘉宾可以带上两人同行，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去。”
　　海曼点了点头。
　　这天傍晚，海曼拜访完又一名医师，依然无果。他准备返回亚瑟的古堡，刚走出门，就被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拉近了一旁的小巷，那人赶在海曼出手前取下了面具，海曼发现对方居然是克劳利。
　　“你不是逃走了么？”海曼收回右拳，吃惊的问。
　　克劳利摇了摇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没走，逃狱后就一直留在南风城。”克劳利说，“暗地里为反对派们提供了不少资源支持。”
　　海曼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当然是收费的。”克劳利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海曼问克劳利。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找能将左臂治好的方法。”克劳利捋着胡子说，“我有办法帮你将你的手臂复原。”
　　“真的？！”海曼闻言，眼里期待的目光从他眼里一闪而过，“是说'复原'？”
　　“是的，复原。”克劳利说，“不过需要你用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听了克劳利的话，海曼迟疑了，“钱的话……”
　　“不用钱，我只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克劳利神秘的对海曼说，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交到海曼手上，“回去后再看，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按信里的方式来做。”
　　说完他拍了拍海曼的肩，然后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