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毒

　　八月流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别人家都开门通风，用起了电扇，张山家的后屋却是房门紧闭，里面点着三个煤炉子。
　　床上，一个六岁的孩童，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仍然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瑟瑟发抖，口中不住叫冷。
　　张山在房中站了片刻，便是满身大汗，叹了口气走出门外，用力将脸上的汗水和眼泪一起抹掉。
　　“爹，浩天他……”一个三十多几岁的妇女上前来，睁着一双哭肿的眼睛望着张山，她是张山的儿媳妇，也就是屋里那个孩子的娘，名叫彩云。
　　“等孩子他爹回来再说吧。”
　　张山无奈摇了摇头，当了几十年赤脚医生的他，对孙子的病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半个月来，他背着孙子跑遍了县城和市里的医院，省城大医院也去了，结果硬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张山开始怀疑孙子根本就没病，而是招惹了某种邪秽，几天前晕倒在山上，回来就这样了。之前请来乡里的跳大神的做了场法事，也没效果，于是今天一大早把儿子打发去城里寻高人回来。
　　正说着，儿子张伟兵回来了，带回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
　　“这位是……”
　　“是俺从城里请来的道长，他听说了咱家浩天的情况，愿意来给看看。”
　　“有劳道长了。”张山边拱手行礼，边用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来者。
　　这老道看上去六十来岁，人很瘦，尖嘴猴腮，八字眉，三角眼，身上的道袍旧的不能再旧，背一个帆布包，一进屋，眼睛就滴溜溜到处乱转，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张山眉头暗皱，这年头江湖骗子太多，道士和尚也有假的，他横竖看这老道士都不像有能耐的样子，不过所谓病急乱投医，人既然请来了，总要试一试，当下很客气的请老道士去后屋看孙子。
　　孰料这老道士一摆手，自己拉了一条长凳，在当院坐下来，说道：“无量天尊，贫道晚饭还没吃，先给整点吃的。”
　　张山一怔，令儿媳赶紧去做饭，自己也借口打下手，把儿子叫到厨房，询问他这老道士的来历。
　　“俺按照爹的意思，本来是去县城找刘大仙的，在县城吃包子的时候，正好与这老道士一桌，他一眼就看出俺身上有鬼尸气，听俺把情况一说，当即表示愿意帮忙，俺就把他带回来了。”说到这压低声音“爹，这老道士……不会是骗子吧？”
　　张山没回答，问道：“他要不要钱？”
　　“要啊，说事成之后，给他五百。俺一想救命要紧，就答应了。”
　　五百……在那个年代，尤其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真不是小数目。不过只要能救下孙子，别说五百，就是要他张山的命，张山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关键是，倘若是骗子，花钱不说，还耽误了时间，孙子现在的情况可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怀着复杂的心情，张山回到当院，沏了两杯茶，坐在老道对面，一起喝茶聊天，想要套一套这老道的底细，结果老道根本不想搭理他，只说自己道号叫御夫子，来自茅山，其余种种不愿多说。
　　张山心中更是怀疑，就又要询问，还没开口。御夫子不耐烦摆摆手说“你也别问了，我是不是骗子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饭菜做好，御夫子倒是不客气，让张伟兵去村里商店买了一瓶好酒，两块二一瓶的豫州大曲，已经是村里商店最好的酒，就着张家人做的菜，独自一人优哉游哉的吃喝了快一个小时，这才抹了抹嘴，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酒意，脚步蹒跚的走向后屋。
　　看着他歪歪斜斜的步子，张山暗暗叹了口气。
　　进得后屋，御夫子远远打量了床上的孩子一眼，看到他通红的双眼和乌黑的脸色，结合张伟兵之前的叙述，心中便是有了八分决断。
　　走上前去，一只大手盖住孩子的头顶，以罡气检查他的五脏六腑，猛地全身一颤，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我cao”这孩子，居然是罕见的万年灵体！
　　再细看这孩子，天庭饱满，五官端正，命格坚挺，道纹修长，竟是个绝佳的修道之才！心中狂喜，但是刚才给孩子把脉的时候有一股极强的煞气护住了孩子的心脉。心想自己心血来潮，下山游历，本无目的，偏巧走到这小县城，又偏偏遇上这孩子的父亲，原来冥冥中是为了寻找这个孩子！
　　“无量天尊，感谢三清赐福，茅山有后了，嘿嘿，甚好，甚好。”
　　御夫子仰天傻笑了好一会，才压住狂喜之情，为孩子检查全身，发现他四肢冰凉刺骨，身体其他部位却烙铁般滚烫，诡异的很。将孩子双手摊开，果然掌心乌黑，皮肤已经角质化，摸上去很是粗糙，而且那一抹黑色大有朝手腕蔓延之势。
　　“好厉害的！”
　　御夫子暗叹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把糯米，按在孩子手上，只听“嘶”的一声，一股青烟腾起，一把糯米变成了黑色其中有淡淡的红色。
　　“道长，这是……”张山父子惊呆，战战兢兢的问道，之前的一幕让他们打消了些许怀疑，觉得老道士是真有法力，心中也是升起了一缕希望。
　　御夫子不答，心想“这不禁有怎么还有妖气。”令张伟兵拿来一口海碗，取出一张符纸，用朱砂在上面画了几笔，轻轻一摇，符纸自燃，将纸灰放入海碗，以水化之，喂孩子喝下去。
　　原本昏迷的孩子呻吟了一声，哇的吐了一口血。醒过来。
　　哭着叫冷，御夫子令张伟兵又拿了一床棉被给孩子盖好，哄他睡去，接着取出一口罗盘，口中念了一道咒语，罗盘的指针飞转起来，指向床头方向。
　　御夫子快步走过去，伸手在被褥下面摸了一遍，没摸到东西，便不顾灰尘钻到床下，又摸索了一通，总算在床板上抠下来一块东西，闻了一下，果真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