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棋局

　　秦川只觉眼前一黑，虽然无法视物，意识却依然清醒。
　　然后便是一曲歌声传入耳中：
　　云深不知处，岩壑静，我心通。
　　任一路仙凡，独穿花径，细雨梧桐。
　　……
　　随着歌声，渐渐的，他闻到鼻中一股山间空灵之气。
　　眼前黑暗散尽。
　　他陡然发觉，自己已经到了一株梧桐树下，周围全是一片郁郁苍苍。
　　而在他面前，有一张棋盘，两篓棋子。
　　棋盘上已经有了一副残局。
　　只可惜，他完全不会下围棋，所以看了两眼便转移目光。
　　……
　　一局烂柯棋落，光阴外，见明月千松。
　　山中幽篁独坐，一曲琴瑟渐空。
　　……
　　歌声落下，梧桐树后，居然转出来一个老翁，他一边纵情高歌，唱到情深之处还大笑几声。
　　一缕阳光透过叶隙，照到了老人满头白发，格外耀眼，他的脸上虽然已似老树盘根，但脸色红润有光，精气神看起来反而如同初生的婴孩一般。
　　然后当他将目光落到秦川身上的时候，歌声骤止：“我曾与人对弈，因为输了半子，便被困在此处。
　　那人说会有有缘人到此，或五载，或十载，但我等了八十余载，才终于等到。”
　　呵呵……若不是我你差点一辈子都未必能等到。
　　秦川心想。
　　他大概已经猜到对方说的那人是谁。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我姓甚名谁不算重要，因我精于计算，你可以称我为计仙人。”
　　老翁行为倨傲，面前少年不过炼气化神，若非当年赌局，在他眼中不过蝼蚁。
　　但秦川，丝毫不在意老翁神态，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发问。
　　“好的，计仙人，敢问那位……困住你的前辈可有话交代？”
　　“他让我与你对弈一局，那副残局便是当日那人留下。
　　他留了两件宝物，其一便是外面那秘境。若是你输，我便可以脱困，两件宝物亦归我所有，而你会被困此处百年。
　　而我输，我依然可以脱困，两件宝物自然归你所有。”
　　秦川想了想，忽然笑道：“那要是我不与你对弈呢？”
　　“这幅残局黑子已经危在旦夕，我可以让你执白。”
　　秦川摇了摇头，继续问道：“要是我不与你对弈呢？”
　　那计仙人似乎这才高看了秦川一眼，叹了口气，道：“若是你不与我对弈，我还是可以离开，你亦不会被困，两件宝物我们一人一件，由你先选。”
　　“这件宝物你很想要？”秦川忽然问道。
　　“的确如此，外面那秘境乃是我族至宝。计仙人直言不讳，似乎不屑对秦川撒谎。
　　秦川陷入沉思。
　　那计仙人也不催他。山中无岁月，这么多年等过来了，他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半晌之后，秦川说道：“我不与你对弈。”
　　计仙人道：“那黑子只差两手便必死无疑。”
　　秦川摇头：“没用啊，我又不会对弈，连规则都不懂的那种，真正选择和你对弈才是必死无疑。”
　　“你不会对弈！？”计仙人一愣，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露出一丝急躁。
　　难道那局残局白子真的优势很大？可是我真不懂啊。秦川心想。
　　其实秦川师兄以前也教过他对弈，但是后世而来的他对对弈实在是没有兴趣，便也只学了个一知半解。
　　秦川见计仙人已经开始怀疑人生，觉得已经拿捏得差不多了，便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道：“那人……那位前辈可曾叫我们必须以残局对弈？”
　　计仙人这才回神，深深地看了秦川一眼，然后摇头：“这倒是不曾。”
　　秦川露出和善的笑容：“那我有一个小建议，你既然想要外面秘境，而我又不会对弈。那我们不妨换一种对弈方式如何？”
　　“换一种对弈方式？”
　　“不错。一种简单的方式，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很公平。
　　规则如下：执黑先行，无论纵横对角，五子连珠即胜如何？”
　　秦川不敢去碰那残局，便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花了个棋盘，然后以石子为棋，给计仙人讲解了一遍。
　　计仙人掐指计算片刻，点头道：“你这规则的确简单。那人确实也没有规定我们要怎么对弈，用哪种规则。
　　秦川点头，知道对方肯定会同意。
　　先不论对方倨傲的态度。
　　因为对计仙人而言，无论是输掉对弈还是自己放弃对弈，并没有差别。
　　在如此简单的规则之下，还不如再赌一把。
　　秦川便继续说道：“你既然自称精于计算，又是真仙，想来我这个小小炼气化神的修士肯定不放在眼中，不妨让我执黑先手如何？”
　　“可。”
　　那计仙人说罢一挥衣袖，棋盘上的残局已经全部消失，他指了指棋盘，示意秦川落子。
　　秦川毫不犹豫地随手落下黑子。
　　在这一瞬间，两件宝物，他已经有了百分之一百的信心，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作为一个游戏爱好者，桌面游戏的始祖五子棋，绝对是秦川无论前世今生，从初中一直研究到高中的超级绝学。
　　作为一个中学六年住校，被全封闭式管理的苦逼，一支笔一张纸就能搞定的五子棋无疑是成本最低的游戏方案。
　　曾经打遍全校的他，觉得无敌过于寂寞，唯一还剩下的对手只有自己，于是开始了骚套路的研究，并且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这种套路，就是黑棋先手必胜。
　　五子棋在最早的时候，就有人隐隐发现，黑棋先手在某些特定开局的情况下胜率明显超过白棋后手，当时就有执黑必胜这么一种说法，只是限于技术发展，无法证实。
　　直到1992年，一个叫维克多·阿利斯的男人，用编程的方法确切证明了，在没有任何限制的游戏规则之下，的的确确是先手黑棋必将获得胜利。
　　于是为了游戏的公平，人们开始为黑棋添加各种禁手，比如黑棋不能双三双四或者长连。
　　并把这种有禁手的下法称之为Renju，区别于之前无禁手的下法（Gomoku）。
　　小伙伴们终于又能开心的玩五子棋了。
　　但事实证明，五子棋真是一款牛B的游戏。
　　就算添加了禁手，在很多特定开局的时候，人们还是感觉黑棋手感明显要强于白棋，于是隐隐又有了禁手之下黑棋依然必胜的说法。
　　只是这种说法犹如都市传说，仍然没有得到证实。
　　然后九年之后，也就是2001年，又出现一个叫亚诺斯·瓦格纳的人，写了一篇论文，再次证明了即使是有禁手的Renju规则，依然有特定开局能够完成黑棋必杀。
　　更悲催的是，二十六种职业开局里，已经发现有十九种是黑棋必胜的开局了。
　　国际规则只能继续更改。
　　所以，在计仙人同意秦川执黑先手，又没有禁手的情况下，秦川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将他吊起来锤。
　　别说你是计仙人了，计算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