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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李易睁开厚重的眼皮，昏昏沉沉从床上醒过来，眼前是黑乎乎的房梁和天花板，上面还挂着辣椒，玉米棒子，还有上次自己送过来的腊肉。
“我……没死？”
挣扎着想要坐起。
“嘶……”
李易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动了一下浑身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天空阴沉，外面淅沥沥下着雨。
“醒了就好。”
徐青冥凭窗而立，手捏着根狼毫，对着桌上的黄纸笔走龙蛇，头也不回说道。
看着背影，李易哪里还不懂，眼前这个老者怕是不出世的高人。
当下拖着疼痛的身体爬起来，勉强行了个大礼道：“徐爷爷又救了我一次，小子实在无以为报……不过有一事不明……”
“你很疑惑为什么我有能力，却不顺手救救村里其他人？”徐青冥问。
这正是李易不解之处，昨晚那些诡群，锻体高阶进去都是塞牙缝的，徐青冥却能轻而易举把他救出来，而且看其外表，俨然如寻常老人家一般，很有可能是……
他急忙道：“小子断无诘问指责之意，只是心中不解。”
徐青冥轻笑一声，开口道：“你也别瞎猜啦，老头子不是什么反真境的高人，甚至都不是武者。”
“不是武者？”李易愣了一下，然后震惊道：“徐爷爷你难道是……”
徐青冥缓缓道：“没错，老夫是修士，几千年前天地剧变幸存下来的……剑修。”
李易惊喜问道：“这世上真的还有其他修士存在吗？”
“老夫也不知道，或许有，或许只有你我了。”
他收了笔，抬起黄纸吹了吹墨迹，震惊之中的李易正好起来瞥到一眼。
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一股锋锐之气几乎透出扑面而来。
李易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怂？”
“咳咳咳……”
听到这个字，徐青冥面皮僵住，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咳嗽起来，差点没背过气，
“什么怂，是从心，分开念！你小子一天到晚的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玩意？！”
“哦哦哦……”李易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赶忙转移话题道：“徐爷爷这字写的真是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大巧不工……”
徐青冥放下黄纸，望着窗外的落雨道：“唉……其实你说这字儿是怂，也没说错吧，从心从心，从着从着就变成怂了。”
出神的看着字儿，老头嘴里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易小子，你说慷慨赴死和苟且偷生哪个更难？”
李易不知道徐青冥为什么突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思考了一下他答到：“后者更难，死就是一闭眼的事儿，但想死却又必须活着，就是还有放不下的东西吧。”
老头听到这句话，望着窗外，眼中闪过追忆缅怀之色。
那日，一样是小雨。
一样是他在桌前写着字。
李道一敲门进来。
那时他虽已然四千多岁，但岁月仿佛从未改变他的温润如玉，风流倜傥。
哪怕天已经塌了下来，李道一仍是面带轻松。
“师弟啊，你觉得是冲冠一怒血溅三尺难。
还是保全道统，卧薪尝胆难？”
徐青冥答：“自然是后者”
李道一闻言开玩笑道：
“你看，这么些年，长面子的事儿都让你做了，又是横扫沧澜，振兴宗门，又是镇妖除魔，这么多风风雨雨都是靠你遮着”
“师兄怂了这么多年，也想风光一次，这次还是老规矩，容易的留给师兄，难的交给你来，如何？”
他静静望着李道一良久，没有说话。
翌日，天下问鼎境，大乘境剑修共九百余人，会太上临云峰举剑伐天，独缺剑神徐青冥。
…………
收回思绪，他睁开混浊的眼睛看向李易，开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有些东西，我不能说，你现在的修为太低，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他抬手指了指天，似乎上面有一只冷漠的大眼在窥伺人间。
“仙路，是一条绝路啊。”
李易听了这话心头沉重，思维活络的他顿时想到了某种可能。
“上次您给我看病之后，劝我不要触碰仙道，也是因为这个吗？”
徐青冥道：“是，不过你现在既然已经踏上这条路，就再无回头的机会，哪怕你现在自废修为，也再无练武可能了。”
他走到李易面前，认真道：“不过你现在修为还浅，散了那六层练气，保下条性命倒是没问题，如此你还要练吗？”
哪怕老头说的严重，李易听了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后悔之情，当时那诡物都快把他生吞活剥了，要不是慌忙学了两手御剑术，升了几层练气决，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修都修了，怕有球用，这诡谲横生的世道，手无缚鸡之力就只能做那惶惶不可终日的蝼蚁，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李易本来就是个豁达性子，现在想通关节，当下笑道：“人没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不练，诡吃我的时候还能嘴下留情不成？”
徐青冥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少年人，笑了笑道：“理是这个理，但现在整个仙道就你一根独苗，情况就不一样了，你是太上村出来的，长路漫漫，有些东西得自己一个人背上……”
“这么些年，老夫本来也早熄了什么重振仙道的念想，所以上次明知你能体内有股奇异的灵气，也劝你不要修仙，谁知机缘巧合，你还是走上这条路了。”
他边说边打开旁边雕花的红木柜子，丁零当啷一阵翻箱倒柜，从里面摸个灰扑扑粗石戒指。
“你不是说欠了老夫心里过意不去吗，那你帮老夫个忙，当太上剑宗的宗主，便算还了这个情如何？”
李易不知道这个这个破戒指代表着什么，太上剑宗又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徐青冥认真的眼神，他能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
“既是剑宗，可我现在没有惊世骇俗的剑道修为。”
“一晚不到，你御剑诀就入了门，剑道方面的天赋你举世无双，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也会有。”
李易苦笑，自己靠的哪里是天赋，他靠的是鸿蒙啊。
不过沉吟了一下，他还是接了过来。
戴在大拇指太小，戴在小指又太大，唯有中指严丝合缝，刚好合适。
徐青冥脸上全是满意的神色夹杂着些许如释重负，好像卸下了担子，佝偻的腰身都挺直了不少。
捋了捋山羊胡，他开口嘱咐道：“好，今天开始你就是太上剑宗第九十八代宗主，多的繁文缛节我就不说了。
人活一口气，剑修更是如此，接了戒指，心中这口气万万不能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