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死神的交易

　　1953年11月7号，明治二十八年，文京区，深田住宅。
　　深田广仁伏在桌子上，眉头紧皱，脑中一片混乱。
　　这三天前发生的案件实在离奇，被分成三段的尸体，每一段都是来自不同的死者，而这三段刚好是人体的三部分，缝接起来与一具完整的尸体无异。
　　整个案发现场里，除了这找到三段尸块，其余的部分没有半点线索。
　　这三名死者都是一个月前，报案失踪的人员，在警方几乎将整个文京区翻个遍的情况下，愣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但在三天前，却意外地找到了尸体。
　　广仁作为一名私家侦探，这是第一次被警方雇佣，当然，以警察那种傲慢的态度，是不可能以警局的名义发起雇佣，支付报酬的是自己曾经的战友，浅野深人，也是现在的警署刑警。
　　但如今，即便是参与破案的第二天，广仁没有任何进展，他能想到的，基本上警方都已经有了推论。
　　在这种情形下，深田广仁有些狼狈，第一次与警方合作，却没有表现出过人之处，实在是难以接受。
　　更何况，他的事务所已经许久没开张，一个月的时间里，分文未入。
　　卧室门外，穿着一身蓝色和服的妹妹深田夜子站在那里，担忧挂在脸上，迟疑许久，终于打开门：“哥哥，我煮好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啊……夜子呀，”广仁抬起头，有些被吓到的样子：“来一点吧，不用太多。”
　　夜子见哥哥有胃口，连连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扭头便出去了。
　　片刻之后，夜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广仁面前，而此刻，广仁又一次伏在桌子上。
　　“哥哥，粥在这里。”夜子轻轻晃动广仁的身体，话语轻柔，生怕吓到了广仁。
　　“啊……夜子呀，”与刚才同样的话语，广仁抬起头来：“抱歉，这几日实在太累了。”
　　“哥哥要承担这个家的收入，肯定会很累，不过，再过一年，我就可以毕业，到时候就不用哥哥如此疲惫了。”
　　夜子说着，安慰广仁的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你早点睡吧，明日还要上学。”
　　广仁岔开这个话题，摆摆手打发了夜子，就开始喝粥，这粥是寻常的大米粥，比起以前，水里的米粒少了许多，这跟广仁的收入有关。
　　等到夜子走出门去，广仁立刻放下碗，再一次伏在桌子上。
　　过了良久，广仁抬起了头，脸上压得通红一片，有些僵硬。
　　“明日再去现场探查一番，或许会有些线索。”
　　广仁做了结论，将手中的册子合上，站起身来。
　　打开窗户，天上云彩没有几片，倒是弯月有些耀眼，广仁产生恍惚的感觉，揉了揉脑袋，没有任何作用。
　　“是太累了吗？”
　　话语未完，广仁突然倒在地上，发出重响。
　　在眼前一黑的瞬间，深田广仁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周围漆黑无比的环境，好像是一个房间。
　　忽然眼前多出一些红色光亮，广仁有些受不了，眯起眼来，隐约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光亮正是从他身后传来。
　　“深田君，第一次见面呢。”
　　广仁眨了眨眼，才算缓解过来，同时发觉自己脑袋清醒无比，不由有些惊吓：“你是谁？”
　　“我是死神，与你做一笔交易。”
　　“一定是这几日太累了，居然做出这么奇怪的梦。”广仁自喃着，嘴角带着无奈的笑。
　　“这可不是梦。”
　　自称死神的男人猛然挥手，广仁脸上立刻出现一道划痕，血液瞬间留下。
　　痛楚在伤口处迸发，广仁突然明白此刻并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发觉到这一点的同时，恐惧随之即来，广仁看着眼前的死神，牙齿不由地有些打颤。
　　“你要做……做什么交易？”
　　“我将给予你一份能力，可以让你察觉到其他人看不到的线索，足以让你将最隐秘的凶手绳之以法。”
　　“这份能力超乎人类所能，你能够察觉到极为微小的痕迹，也可以通过一滴血，或者一个脚印，看到这痕迹产生的片段。”
　　“这是人类永远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可愿意？”
　　广仁思考片刻，不禁有些惊讶，这是所有侦探梦寐以求的能力，可以寻找到更多指向真凶的线索，足以让一名普通侦探成为日本杰出的名侦探。
　　但是，与死神交易，从不会那么简单。
　　“有什么代价？”
　　“你的察觉能力是免费的，但如果要看到片段，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每使用一次，就要付出一个人的灵魂。”
　　“任何人的都可以么？”
　　广仁立刻想到那些犯下大罪的死刑犯，在这略有动乱的时代，从来不会缺少。
　　“当然不行，必须是你最亲近的人，比如你的妹妹，还有那个警官，还有……”
　　“休想动他们三人！”
　　广仁突然有些激动，尤其在听到这三人名字从死神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死神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发出阴谋得逞般的笑意，如同锯齿在骨头上摩擦的声音。
　　笑了片刻，再次开口：“这代价非同寻常，但你不必着急，或许你从用不上这能力，不过为了让你体验一下，我还是送你一次免费的机会。”
　　“我永远都不会用的。”
　　广仁并不愚笨，他见过赌博的恐怖，清楚任何事情一旦开了口，就会无法停下。
　　死神继续笑着，没有回应。
　　广仁在平息一些怒火之后，冷静了下来，脑子里立刻出现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会找上我？”
　　“这可是无奈之举，执行死神工作的只有我一个，而在此刻，你这该死的国家实在让人惊讶，命案发生太多，却破不了多少，凶手依旧继续着。”
　　“要知道，战争平息了许多，撤下了几名死神之后，就只剩我一个了，工作过于繁忙，可是受不了的。”
　　“所以，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用一个人的灵魂为代价，抹除掉一个可以杀掉百十人的凶手，岂不是极为合理？”
　　广仁无言以对，在战争过去八年之后，日本还没有完全安定，太多战后的遗留症保持着，在战争中杀红眼的士兵，亲人被夺走的平民，骨子里都带有一种残暴的因素，无时无刻动荡着。
　　“我想你明白了，广仁先生，那么，祝你武运昌隆。”
　　在深田广仁沉默之中，死神消失无影，光亮随之消失，空间里只留下了一片漆黑。
　　广仁睁开了眼，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是夜子。
　　此刻，自己躺在床铺上，柔软的感觉从身下传来，坐在一旁的是惊慌失措的夜子，正在无比紧张地看着自己。
　　此刻，广仁可以清晰地看到夜子眼中的血丝，以及经常熬夜而产生的黑眼圈。
　　这在平日，是自己从未察觉到的。
　　“哥哥！哥哥！你醒了吗？”
　　“夜子呀。”广仁有些心疼，缓缓触摸到夜子的头发，揉了几下，想是在安慰一样。
　　然而夜子的惊慌没有缓解，自从双亲离去，深田家就只剩下兄妹两人，对于夜子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便是广仁。
　　“我没事，只是忽然睡着了。”
　　广仁察觉到这一点，缓缓解释着，紧接着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
　　“哥哥，你脸上……流血了。”
　　夜子惊讶说道，忙拿来手帕去擦。
　　广仁无奈一笑，轻声自喃：“这是在提醒刚才的事情，不是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