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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玲珑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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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嘉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担起这千斤重担,他呆呆站在原地,两眼无神望着师傅。
  就听到李清照说道:“师傅,什么滔天大祸会严重到断绝中华衣冠啊?这不是真的吧?”
  “昔日五胡乱华,汉家儿女沦落作胡族口粮,华夏衣冠几近断绝。苍天可怜,降武悼天王临世,一纸杀胡令重整中华雄风。”
  老者说到这里,猛地站起身来,举杯向月,朗声道:“诸胡逆乱,中原已数十年。今我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不尽其数。特此讨伐,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汉家基业。屠戮胡狗为天下汉人义之所在,冉闵不才受命于天道,特以此兆告天下。”
  念完,老者将杯中酒散落在地:“敬平皇帝,敬屠夫天子,敬武悼天王,敬佑我中华的万千先烈。”
  李清照看着也深深鞠了一躬,又问向师傅:“师傅,难道我华夏百年后便又要遭受一次五胡乱华了吗?”
  老者点点头,眼神哀默:“可能会更加凄惨。虽然这只是邓兄的一番推演,但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是怎样的推演啊,师傅可否详说?”李清照说道。
  “今北辽猖獗,暴政频发。长久以后,北地必有反者。白山黑水之间惯出骁勇,以决死之心击腐败暴虐,可大获全胜也。新胡则立,北辽当亡。新胡南望,馋富贵荣华,领狷狂之兵南下犯我。我疏于防备兼武备松弛,纵使急调天下诸军勤王救驾,亦是疲于奔命。敌严阵待我,我仓皇出战,岂可胜之?届时山河变色,神州易主也。”老者缓缓说道。
  李清照听得冷汗湿了后背,十岁的少女正是天真烂漫的时节,此时也慌了神,忙问道:“师傅,可有解救之法?”
  老者眼神转向邓嘉:“那就要看他了。”李清照也转过头去,期待的看着邓嘉。
  邓嘉自嘲一笑,摇摇头道:“师傅说的这个,我是不怕的。这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坏不了中华根基。之后还会有更可怕的,那个才是真的华夏天倾,神州陆沉。”
  李清照大惊:“还有更可怕的?”
  邓嘉点点头:“百年时光,你我怕是看不到了。但是子孙后代却要遭此大劫。”
  “这便是你的责任,你要将这危难扼杀于摇篮之中。”老者指着邓嘉厉声喝道。
  “我何德何能啊?我担不起这千斤重担的。”
  “你担得起。”
  “师傅若是因为我剿灭海盗的事而这么认为,那就错了。我只不过是碰巧看出了海盗首领的旗舰,借着蒸汽轮船的威力才斩首成功的。”
  “船上那么多久战之士,为何他们都没有看出来?反而你一个未经战阵,也未读过兵书的毛头小子看出来了?”
  “我。。。。。。”
  “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你常赌常胜呢?”
  “。。。。。。”
  “你还破了我的石门八阵!你以为我的石门八阵那么好破的吗?当年龙虎山天师可是被活活困了七天!”
  老者见邓嘉陷入深思,久久不语。他就朝李清照和邓嘉招招手,说道:“你们随我来。”
  老者领着邓嘉和李清照进了正屋,让他们对坐在桌子两边,又拿出一张围棋的棋盘放在桌上。
  “清照儿,你持黑子先行。”老者说道。
  “等等!”邓嘉喊住了李清照,问向老者,“师傅这是下什么棋啊?”
  “围棋。”
  “我不会啊!”邓嘉苦笑道。
  “一个棋子在棋盘上,与它直线紧邻的空点是这个棋子的气。直线紧邻的点上如果有同色棋子存在,这些棋子就相互连接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直线紧邻的点上如果有异色棋子存在,此处的气便不存在。棋子如失去所有的气,就不能在棋盘上存在。”
  老者教导了邓嘉最基本的放置棋子的方法后,便直接让李清照开始。
  李清照便持黑子悠然的下了一手。
  “不要放水,尽你的全力!”老者对李清照说道。
  李清照恍然的看了师傅一眼,点点头,聚精会神的开始下了起来。
  邓嘉苦笑的摇摇头,只好硬着头皮也落下一子。
  半个时辰后,邓嘉的白子已经被李清照的黑子逼入绝境,就差个两三手左右,即被屠杀殆尽,宣告落败。
  “你要专注,把你的精神都投入到棋盘中去,仔细的看,认真的看!”老者对邓嘉说道。
  邓嘉点点头,长长舒了口气,聚集目力朝棋盘看去。片刻后,他脸色一正,重重落下一子。
  接下来往复几手后,棋盘上的形势竟然出现了逆转。最初李清照只是发出一声惊叹,可再往后下着,她的表情变得凝重,开始努力的进行防守,但最后还是被邓嘉斩掉一条大龙。
  之后若是李清照下的十分妥当,则邓嘉陷入困局。但只要她有一子下的失策,邓嘉便会敏锐的发现,几手之间便将她杀得溃不成军。
  这盘棋下了很久,直到黎明到来,棋盘上已经是满满当当都是黑白二子,单看局势已经分不清谁输谁赢了。
  老者便问向邓嘉:“你明白了吗?”
  邓嘉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感觉了,但还是不大清楚。”
  老者叹了口气,对李清照说道:“清照儿,你去取棋谱来。”
  等李清照取来棋谱,老者又说道:“玲珑篇,第一局。”
  李清照遵命开始布局,但她不由得担心的看了邓嘉一眼。
  玲珑者,围棋中苦心经营编排的一类求活难题。玲珑棋局中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布局者利用盘征、死活、手筋、杀气等技巧,波及全局,步步杀机。破局者但凡有一招不慎,便会直接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玲珑第一局更是千古难题,传说三十多年来从未有人能够破解。
  李清照将玲珑棋局布好,对邓嘉一推手,示意让他先下。
  邓嘉望着棋盘,眼前逐渐模糊,棋局上的黑白二子好像化作了千军万马,东一团兵马,西一片战局,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久战不断厮杀。
  他眼睁睁就见到自己的白袍兵马被黑甲的敌人给团团围住,左冲右突,就是杀不出重围。不由得脑门上已经冒出虚汗。
  李清照看着邓嘉的样子,心里也焦急起来。她听师傅讲过这局棋局重点就在得舍二字,唯有自杀弃子才有一线生机,这他能看出来吗?
  邓嘉痛苦的闭上双眼,牙关紧咬,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决定。片刻后他终是睁开双眼,死死盯着棋盘上自己已经陷入绝境的白袍兵马,坚定的下了一手。
  李清照看向棋局摇了摇头,他爱心太重,终是不肯弃子,这局棋他已经注定失败了。李清照依照棋谱,也下了一手。这一手棋一落下,胜负其实已经明了,不出十步棋,白子定然落败了。
  邓嘉面无表情的瞧着棋局,已经忘乎所以,只感觉自己已化作了白袍兵马的将军,他要带领自己的兄弟在这十死无生之地杀出一条生路来。
  环顾四周尽是敌军,似乎已经陷入天罗地网。他握紧双拳,双眼通红,一遍又一遍的查看敌情。
  突然一道白线在眼中闪过,顺着望去,白线直直插入敌军一角。
  “破绽!”邓嘉大喝道,他果断朝那处落下一子。
  李清照再望向棋局,果然白子强行闯出一条路来,可惜败像已显,接着还有百余次的杀招在等着他们。她落下一子,封堵住了白子去路。
  “破绽!”黑子刚一落在棋盘上,邓嘉立即又大喝一声,落下一白子。
  李清照摇摇头,照着棋谱来说,白子此刻不过是垂死挣扎,负隅顽抗罢了。长叹一声,落下一子。
  “破绽!”
  “破绽!”
  “破绽!”
  二人你一子我一子,下到日渐晌午。邓嘉越下越快,而李清照却越下越慢。
  此刻再看向棋局,乾坤居然倒转,白子竟然闯过了黑子百次杀机,然后一步步将黑子逼入了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之境地。
  李清照自嘲的笑了一声,投子认输了。
  老者此时又问向邓嘉:“现在明白了吗?”
  邓嘉精疲力尽的点了点头。
  老者对邓嘉说道:“你的眼睛能看破迷雾,直视真相。除非天衣无缝,不然你便能一眼看出破绽。这世间或许有神机妙算,但绝对没有天衣无缝。”
  “可这又有什么用处?”邓嘉问道。
  接着他看向屋内堂前供桌上一副白袍将军的画像,喃喃说道:“从前也有一个人和你有着一样的天赋。他身体文弱,连普通弓弩都开不了,也不善于骑马作战,但他却富有胆略,最善把握战机,善于打运动战,在穿插折转之中战胜敌人。他中年领兵,以三千甲士首战北魏,便连克五十二城,俘虏七万敌军。中大通元年,北魏兴三十万兵马合围荥阳,他领三千精骑背城而战,击破重围,杀敌缴获不尽其数。之后他又转战千里,从铚县至洛阳,前后作战四十七次,全胜,攻城三十二座,皆克,一路所向无前,敌望风而逃。以致有童谣云,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说完,老者目光转向邓嘉,直视他的双眼说道:“而你的眼睛和他的一模一样。”
  老者看着邓嘉许久后,长叹一口气:“可惜人力终究难胜天意,七千白袍军竟然是被一场山崩击败,深埋地下,尸骨无存。这场天灾亡了他七千弟兄,也断绝了这位绝世英才。”
  邓嘉点点头,想起了洞窟里那数千个牌位,他问向师傅:“那石窟的牌位祭奠的就是那七千白袍军吧?”
  “可怜。连件衣服都找不到了,衣冠冢都立不了。也就剩下牌位了”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邓嘉感叹的摇摇头,又问向师傅,“师傅,这么厉害的人,他是谁啊?”
  “南梁陈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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