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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你。”
吃过了饭，准备离开时，顾猛迟疑了一下说。
王昌明笑道：“小顾有什么事说吧？”
“谢谢王叔！王叔我听说市里新建了一座药厂，会大量生产天麻粉，未来天麻会涨价，我们镇上的赵家，就是赵主任家里从去年就开始收天麻了，现在天麻的价格长得很快，从去年底的四毛涨到了七毛，据说接下来会涨到两块甚至三块钱一斤。”
“真的？”
问这话的是林大龙，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兴奋而胀大的瞳孔里透着两个‘¥¥’，他看到赚钱的机会了。
顾猛笑了笑，“听说天麻要涨价，我下了狠心，囤了差不多一吨，我想问一下王叔，这种行为算不算投机倒把？我担心会犯错误，一直提心吊胆的，所以想听听王叔的意见。”
王昌明听了他的问题，有些意外，他一直认为顾猛归还金条是刻意接近王家，试图来获取某种好处，刚才听说有问题要请教，他暗暗一笑，终于来了，不料却是这种事，他松了口气，脸上隐隐地有些发烧，为什么要怀疑一个质朴的少年呢？
太不应该了！
他认真地思考了顾猛问题，这个问题很常见，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身边经常有朋友会询问。
现在政策不明朗，国家在摸石头过河，相关经济方面的法律法规尚不健全。
譬如投机倒把罪，由于刑法中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义，投机倒把是个口袋，什么都往里面塞，投机倒把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
执法时全凭执法者一张嘴，被执法者完全没有辩解的能力与机会。
无法可依的境地很尴尬，容易让人无所适从。
前两年著名温州‘八大王’事件，这八个人都因涉嫌“投机倒把”罪遭到全国通缉，七人被捕，关了两年，去年才平反。
可各地“严打”仍陆续发生，越落后地方抓得越紧。
现在很多人都是提心吊胆地做生意，担心一不小心触犯了国法，搞得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八大王中的五金大王胡金林吓怕了，出狱后赶紧跑到了柬浦寨，一直躲着不敢回国。
顾猛有这种担心也实属正常。
“小顾，去年中央一号文件中明确提出，鼓励农民投资，兴办乡镇企业，国家还会保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与此同时，生产资料价格双轨制正式实施，你根据市场消息提前进行投资，算不得投机倒把，而且你只囤了一吨，对市场价格没多大影响，问题不大，你就安心学习吧！”
“多谢王叔指点！”
顾猛微微松了口气，过年的时候，从赵佳那里听来一个消息，赵兵和赵军准备在天麻上做文章，具体打算未知。
今天他来王家烧香，一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后手。
二是他想把这条财路告诉王昌明，借此加深双方关系，即使王昌明有顾虑不掺和，可有人想啊！
瞧着林大龙火急火燎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姐夫，天麻真的会涨价，从几毛涨到几块，是不是真的？”
林大龙有些心动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想去南方发大财，苦于没有本钱，现在听说这个消息，真是雪中送炭！
“市里药厂生产天麻粉，这个消息要是真的，按照市场供求规律，天麻涨价是必然的，能涨多少，这是由市场决定的。”
“姐夫，你关系面广，麻烦你问一下吧！”
林大龙求了姐夫，又向姐姐打眼色，希望她能帮着说句话。
林凤芝叹了口气，问道：“昌明，问一下会不会违反原则？”
“这倒不会！”
王昌明说了句稍等，回到屋里打电话。
片刻后出来说道：“三月开工，天麻粉也是主打产品之一，现在采购部门开始收天麻，干的明码标价一吨1800！”
“太好了！”
林大龙高兴得跳了起来。
“阿姐，能不能借我点钱？”
林凤芝看向王昌明，要他拿主意。
“大龙，你可以做，但不要囤的太多，搅乱行情！”
“我明白，我赚一点就撤，不会贪心！”
林大龙拍了拍顾猛的肩膀，“要不要我们合作，我出钱你出力，咱们两个把西川的天麻包圆了？”
顾猛笑着拒绝道：“大龙哥，我快要开学了，就不掺和了！”
“读书考大学最重要，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小顾是对的！”林凤芝说道。
王昌明点了点头，小顾不错，知道跟大龙合作能赚钱，依然不动心，懂得适可而止，有前途！
事情说完了，顾猛适时提出告辞。
王娅送出门外，劝说道：“顾猛，快高考了，你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别不务正业！”
“我知道了，你也要加油！”
顾猛笑了笑，挥手道别。
......
“小顾真是我们家的送财童子啊！”
顾猛走后，林凤芝忽然笑道。
“阿妈，你怎么又提起顾猛了？”王娅问道。
“小顾第一次来，送了我们一包金条，这次来又送了一个发财的生意，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林凤芝看着丈夫笑问。
王昌明愣了一下，“刚才我打电话给市里主管工业的朋友，他们都不清楚这件事，最后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小顾一个学生怎么会知道呢？”
“他说赵文家里开始收，他才跟着收！”王娅说道。
王昌明道：“知道一点点消息就敢投资，你知道一吨天麻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意味着什么吗？砸锅卖铁！他敢这么干，胆子不小！”
“这家伙也太莽撞了，要是赔了怎么办？到时候连学费都交不起了！”王娅蹙眉道。
王昌明摇头道：“不会的，只要他不是太贪心，过两个月卖了，肯定能大赚一笔。”
“舅舅！”
王娅看向林大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顾猛给你指了一条财路，等你赚了钱，打算怎么感谢人家啊？”
林大龙想了想，“以后你们在一起学习的时候，我保证不打搅，怎么样？哈哈哈！”
“舅舅！”
王娅气恼地喊了一声，摔着手快步走上了二楼。
王昌明看着女儿一眼，皱着眉头想到，顾猛故意接近王家，不会是冲着自家的小白菜来的吧？
这件事不能马虎，小白菜不是任何人可以觊觎的。
“姐夫，你觉得我投资多少钱比较合适？”
林大龙想找姐姐拿钱，林凤芝却不知道该给他多少，这个问题又交到了王昌明的手中。
“天麻都是野生的，产量不大，你先拿两千试一试吧！”
“才两千啊！”
“不少了，我给熟人打了声招呼，给你安排个采购员的差事，你可以先用条子收货，事后再付账，中间赚差价，也不用担心出事。”
“谢谢姐夫！”
年没过完，林大龙就兴冲冲地上任了，他带着几个小弟先在林州地区收天麻，想要大赚一笔。
可现实很快打脸了。
本地各个药店和供销社都没货，跑了三天，屁都没收到。
他只好去外地收天麻，恰逢赵家人也在收购，两家明争暗夺，霸占了西川以及周边天麻产区的市场。
可惜天麻涨价的消息慢慢地传出去了，知道的人多了，天麻涨得飞快，两家不得不增加投入，赵家失去了很多优势。
顾猛完全不知道自己给赵家带来的困扰。
他现在也挺困扰的。
他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