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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连连摆手，说道：“我们不是强盗，更不会抢小姑娘的东西。”
小芳说道：“这酒是九爷爷的，就等他来拿，不过要想拿走，也得看你们有几分本事，大哥哥，难道你怕了吗？好吧，让那个臭牛鼻子自己来拿！”
嗬！这小姑娘居然不客气起来，瞧不起人啊？
二牛粗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们欺负小孩儿。”小芳撇了撇嘴，“还不一定谁欺负谁呢！”
二牛道：“嗬，你还挺牛，小心，我来拿了！”说着伸出双手便向酒坛子抱去，堪堪要碰到，小芳竟像看见了一般，用手只一拨，便将酒坛拨开，二牛立时扑了个空，他上前又是一抱，竟又抱了个空。
小芳笑道：“哎呀，九爷爷怎么找了这么粗笨的人来！”
二牛满脸通红，这回是真急了，他卷了袖子，大张开双臂，眼睛看着小芳，手臂慢慢合拢，待得双手快要碰到酒坛，发力猛地一搂，谁知小芳竟于这电光火石之际，将酒坛向上一提，二牛扑了个空，一时没收住势，鼻子猛地撞到柜台边沿，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小芳高高举起胳膊，说道：“大哥哥，在这儿呢！”二牛捂着鼻子一脸痛苦。
小芳嘻嘻一笑道：“大哥哥，你可要小心哦！”
二牛擦干眼泪，抬起头来，忽地抬起左手，扶住前额，那姿势竟有几分妖娆，就似刚饮过酒的美女，脸泛桃花，一张脸黑里透红，泛出些羞涩，姿态极为怪异，我心里一动，难道这就是他新学的“贵妃醉酒”？
二牛右手骈指，向着小芳的头顶戳去，小芳虽目不能见，听风辨形，略略偏头躲过，二牛倏地变指为掌，向她的脖颈斫下，小芳细小的手臂抬起，动作极快，忽地在他掌心抓挠两下，二牛立时缩手，那手收到胸前，三根手指翘起，竟是兰花指的形状，啊啊好恶心的招式！
二人又过了几招，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瘦小的女孩儿，竟有一身好功夫，店内虽然狭小，但见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身法招式毫无滞碍，若是眼睛完好，二牛早就被打趴下了。
突然她纵身跃上柜台，二牛一拳打去，却被她左膝一沉，压住拳头，右腿一弹，二牛伸手出去，却不是挡这一脚，而是一把抓住酒坛子口，小芳的脚正踹中他的前胸，踢得他向后便倒。
二牛人虽摔出，手却扯得那坛酒跃过肩头，向身后高高抛起，嘴里叫道：“奇呆接住！”
我看得真切，急忙迎上去，伸出双手，将酒坛牢牢的抱在怀里，那股冲力撞得我一屁股坐倒在地。
二牛狼狈地躺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羞涩的晕红，他说道：“小丫头太厉害，哥拼着挨你一脚，到底拿到这十二年的邹家老酒！”说着不住地咳嗽。
小芳却拧身道：“你们两个大哥哥欺负我一个！不害羞！”
二牛乐了：“小丫头恶人先告状，我们可是全被你打趴下了。”
她跺了跺脚道：“你才是恶人，牛鼻子老道也是恶人，你这几招他没教过我！他让你们来打我，欺负人！”说着嘴一撇，眼睛里竟泛起了泪光。
我立时有点慌了，我就是见不得人流泪，尤其是这么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想起来确实不像话，我们这么两个大男人，对付一个小女孩儿，对方还是个瞎子！
二牛搓着手，说道：“别哭啊，你别哭啊！”
小芳用手抹了眼泪，一跺脚，带着哭腔道：“不理你们了，也不理臭老道！”一转身进店里去了。
我们虽然拿到了酒，却没觉得开心，想来想去，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两个人好没意思地向外走。
二牛忽地折转身跑了回来，攀住那棵老桂树，几下便爬了上去，拣着折了几枝桂花下来，拢成一束，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去，轻轻放在柜台之上。
走出去几十步，我回过头来，看到小芳拿着那束桂花，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地闻着，她脸望着前边，大声说道：“告诉臭老道，他再不来我就生气了，以后再也不想他啦！”
回到关帝庙已是晚上，只见九爷难得清醒地伸腿坐在地上，指着我们大骂道：“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分明是想把九爷渴死！”
一转眼便被那个大大的酒坛子吸引，鼻子连连抽动着，就像是见到骨头的狗，口中叫道：“就是这个味！”
他迫不急待地抢过酒坛，拍开泥封，直接对嘴喝了起来，就好似干渴的人遇到甘泉一般，一气不歇地灌下去，我真担心这一坛子会被他一口喝光。
好容易他放下酒坛，二牛扑上去一把抱住，说道：“让我也尝尝！”仰头就灌，喝罢啧啧连声，不住地夸赞，勾得我也嘴馋起来，连着喝了几大口，那酒入口甘甜，香气直达心底，果真是好酒。
九爷说道：“看来你们功夫没白练，居然能拿回酒来。”二牛说道：“别提了，那小丫头片子太厉害，要不是牛哥功夫好，早被她欺负了！”
九爷拈着胡须，微微笑道：“没欺负到吗？”二牛脸一红，低声道：“嘿嘿，不小心跌了一跤，都怪你教的功夫没用，连个瞎眼小姑娘也打不过。”
九爷脸上全是得意之色，“那几招对付别人还行，要对付我徒弟，可是差得远了，若不是她眼盲年纪小，你岂止是摔上一跤。”
这个盲丫头居然是九爷的徒弟，要知道他还不肯收我们呢，这个是正牌的徒弟，想来应该学过他不少功夫吧！
九爷说道：“我也只是一年里教她那么几天，剩下的全是自己参习，那孩子聪明得紧，只可惜……”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第二天晚上，外面风很大，深秋的天气已然很凉，关帝庙里虽然四处漏风，好歹也有个遮挡，不至于让我们在这狂风肆虐的时候露宿街头，我吸着鼻子说道：“我想吃鸡腿。”
二牛仰面朝天躺在草堆里，闭着眼舔了舔嘴唇，嘟囔着：“有酒喝就好了，邹家老酒真不错。”
九爷端坐着打坐，我学着他的样子盘膝而坐，可是我眼前老是闪过一个个鸡腿，无法静下心来。
我凑了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了，九爷闭着眼一动不动，我拿起一根草，慢慢伸进他的鼻孔，挠来挠去，二牛看着嘻笑，我们和九爷玩笑已经习以为常，一般来说他不会翻脸，是个随和的好老头儿。
我问他：“九爷，你怎么不去见你徒弟？”
九爷不吭声，依旧纹丝不动，让我好没意思，嘟囔着：“怎么像根木头似的。”
九爷忽地睁开眼来，说道：“也许我真的能去见她了！”说着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无声地嘘了一声，我立时不动了，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可是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