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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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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别鹤校尉带领的逃兵仍在安曲山林中龟速移动,与陈军先头部队塘骑队的间隔只有六十多里地,在这个距离内,快马一个时辰之内就能追上。
  无奈江校尉身子弱,就算是骑马,在马鞍上呆时间长了,也觉得腰酸背困屁股疼,自然要停下来躺在树荫边歇一歇。
  林祈年心中焦急,真想在官道上就解决这个家伙。但这是行不通的,策玄卫护卫在其左右,还有从云都来的客卿老卢,此人十有八九是个高手。更主要的是,兵卒们对江别鹤的愤怒值还不够,还不足以使他们顶着江家权势哗变。
  不过也快了。
  扁三就是很好的愤怒催化剂,他挥舞着马鞭,驱赶士卒抬着沉香木雕花家具前进。这种木料很贵且很重,数百士兵轮换着抬,依然拖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他很疼惜少爷的家具,所以稍微有些磕碰,鞭子就直接朝兵卒们的身上抽去,把曲门寨一千军士当成了江家的家奴。
  林祈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挡出钝剑,挥出的鞭梢倏地缠在了剑鞘上。扁三猛往回拉,憋红了脸却纹丝不动。他双腿扎起马步,攒足了力气双手死死拽住,林祈年却单手握着剑鞘,看上去还行有余力,冷冷地觑着他。
  “你想造反吗!”
  扁三愤怒地瞪了回去。
  “他们抬着这些重物件儿,行进速度已是不慢,你又何必挥鞭向相。”
  扁三本性暴躁,但他委实发怵林祈年这双眼,眸子的幽光中仿佛藏了许多刀子,何况这小子是个高手,说话的语调便不像刚才那气盛。
  “亲兵队长有权整肃军纪,此事我心中有度,不消你来横加干涉,快快松开,别耽误了行进速度!”
  林祈年抬剑在空中一抖,绷直的鞭子陡然松脱,扁三冷不防向后闪了个趔趄。
  兵卒们偷笑不已。
  这家伙从地上爬起,满脸涨红,腮帮上的蜈蚣纹更加狰狞扭曲,只是对着林祈年冷哼了一声。
  林祈年把剑挂回到腰间,扭转身主动接替了一名兵卒抬着木塌。众人行进至官道的狭窄地段,两旁土壁伸出许多荆棘枝叶,发出刺啦的声音在床榻的漆面上划过。
  扁三恼怒地拱起了糟鼻,刚抬起鞭子,才意识到林祈年也在抬床队列中。
  江少爷此刻在马上累得如同软泥,哪还顾得上关心家具,既然主人不追究,他也没必要触这小子的霉头。想到这里,他才讷讷地收起了鞭子。
  兵卒们向林祈年投来感激的目光,还好曲门寨中有猛人,能压住那家伙的邪气。
  正午的太阳太毒,江少爷又受不了,连忙从马上爬下来,钻到了凉荫下躺卧。
  在后方马上的宋横、史江看到此景,心中焦急不已。心想这江少爷身子孱弱,走三里歇一歇,怕是到不了安曲县,就会被陈国大军追上,把他们这些人斩杀殆尽。
  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结伴下马来到江别鹤身前,弯腰抱拳道:“大人,我们的行进队伍太慢,恐被追兵追上,我们看不如弃了官道,从这山丘密林中走,才是稳妥。”
  江别鹤也觉得这法子好,他站起身来,回头往山林里看了看。却见那浓厚绿冠之下,荒草零乱,灌木丛生,荆棘遍地,山间还有各种走兽。他江少爷走平坦大道尚且叫苦不迭,往这种阴森的草木里钻,这不等于要他的命吗?
  “不成,不成!那是人走的地儿吗,那荒草里面羊都进不去!咱走这平坦大道就很好。”
  “可是陈国的大军就尾随在后方。”
  “你们别拿这个吓唬我啊,你们昨天就说有追兵,如今我们走了一天一夜,你们说的追兵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跟江校尉说常理,说不通。他们只好转而面向客卿老卢,拱手诚恳地说:“卢先生,走大路确实太危险,你看……”
  老卢冷淡地抬手止住两人话头,背负着双手说道:“我家少爷身子娇贵,受不了荒野之苦,两位还是免谈。”
  得,这位比那江少爷还生硬。
  林祈年被另一人替换下来回到马上。他眼睛仔细瞅那老卢,这人双腿粗大,下身比上身健硕,定是轻身功夫不错,如果陈国前锋部队追来,他绝对能够凭借轻功把江别鹤带离险境。照这样看来,这家伙是不把曲门寨上千军士当人看,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弃他们。
  但此刻要说服士卒们脱离江别鹤,必定会受到策玄卫和客卿老卢反制,他没有这个把握在这里铲除他们。
  他应该准备提前行动,前方十里多地有溪流,就在那个地方动手。
  队伍又向前走了三里多地,遥望前方有炊烟袅袅,时而有狗吠声传出,看来是有村庄。
  军士们喜不自胜,大前天从曲门寨仓皇逃出,干粮都带得不足,路上也没碰到水源,所有人都饥渴交加,心想到了村寨至少能讨口水喝,所以都加快了脚步。
  江校尉也想找个有人烟的地方歇歇脚,便骑在马上一鼓作气往村寨奔去。
  众人赶至近前,看见村寨的全貌,好像是个隐匿在山林中的寨子。村寨背靠月牙形石山,房屋多是粗木和茅草搭建,寨子出口用木排扎成墙,设有篱笆门,应当是用来防备野兽窜进村子。寨墙上晾晒着一片片动物毛皮,看来这村寨中猎户居多。
  士卒们争相往寨子前跑来,江别鹤骑在马上呵斥道:“都别挤!退后!”
  他领着策玄卫亲兵赶在了最前面,扁三张开喉咙喊叫:“有人吗!叫个会喘气儿的出来!”
  寨墙上探出几个裹兽皮的汉子,神情谨慎地望着这帮乱兵,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人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兵?”
  “我们是大周的边兵!还请给行个方便,让我们讨口水喝。”
  “原来是我大周军,”老汉回头安抚寨中村民:“没事,自己人。”
  寨墙上的人放松下来,那老猎户面带笑容又问:“你们是边军那部分的?为何会沦落至此。”
  林祈年感到不妥,刚准备出声制止,无脑儿江少爷却在马上不耐烦地喝道:“问那么多作甚!我乃曲门寨校尉大人!还不速速下来迎接!”
  回答他的却是一支嗖声飞来的羽箭,正中一名策玄卫亲兵的咽喉。
  “射死这些狗日的!”
  “射!”
  江校尉吓得从马上掉下来,客卿老卢飞身扑上将他接住急速后退,士卒们慌忙奔逃出羽箭的射程之外。
  江别鹤面皮惨白,一边捂着小心脏,一边恼怒地跺着脚:“操!敢对本校尉放箭,给我攻上去,把这村寨踏平了!”
  史江和宋横又连忙上去劝道:“大人,不可,陈国大军就在后面,不敢再耽误时辰了!”
  “滚开!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这帮刁民,不杀难以卸去我心头之恨!”
  “给我上!”
  士卒们心中怨念丛生,若不是你江校尉在官道抢劫民财,杀害百姓,使得曲门寨臭名昭著,大家今日能落到这种田地吗?
  客卿老卢还是明些事理的,刚才有惊无险,好歹少爷没事儿,也就没必要跟这些山野莽夫较劲儿。他低声安慰江别鹤:“少爷莫气,此番暂时不与他们计较,等我们回到云都,你把这委屈禀说给江叔父,他定会派策玄卫人马,把这寨子老老少少都屠干净了。”
  这话江少爷爱听,心中也就不那么气了,朝众人挥挥手:“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畏强敌陈军如虎狼,视大周百姓如猪狗,这就是周国上流贵族德行的真实写照。
  ……
  ……
  “报!冉帅,前方塘骑队来报,距前锋营八里处有一支溃军,数量不足千人,与山中村寨发生冲突后逃离。”
  冉秋抬手捋着青须,回头对众人笑问:“诸位猜猜看,这是周军的哪支队伍?”
  “不用猜,”后方有人闷闷地接话,却是小将乐忧。
  “这是曲门寨弃寨而逃的溃兵。”
  冉秋捻须思虑一瞬,点点头说道:“能放出那样一把火来,却逃得如此狼狈,这支溃兵行事还真让人费解。”
  这也是乐忧想不通的地方,能布下那种毒辣机关陷阱的人,肯定是精通战法之人。可他们为什么要逃呢?且三天之内竟只逃出一百多里,前后反差实在是太大。
  冉元帅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是溃兵,让前锋营派出一支马队清扫一下,就当是让小儿们打猎消遣。”
  将军们都轻快地附和着笑了起来。
  传令兵骑着马向前传递,每过一军都有人接力,很快便传至前锋营。于是一支马队疾速前奔,远远地瞅见了溃兵的尾巴。
  “拔刀!”
  “这可是便宜人头,大家伙儿赛一下子,看看谁斩获得数量多!哈哈!”
  当先有几匹马冲出队列,马上杀神们双眼兴奋殷红,发出嘘嘘的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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