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海战

　　作为海兽生活的这六十年，对郑殷城而言，并不算是一段快乐的体验。
　　吞噬……成长……再吞噬……再成长……
　　枯燥的剧目，反复上演。
　　大多数情况下，郑殷城都将意识沉浸在时间快速的流逝中，只在必要的时候，为这只章鱼怪物解决掉一些生死之局。
　　他始终无法将自身代入到这个“游戏”中去，极强的目的性，使得本该奇妙的旅途变得颇有些乏味。
　　甲子间，郑殷城搜集了不少关于灵界的资料。这里的生命，正以一个有悖科学精神的速度，呈现出了爆发式的勃发。
　　某些极小的海域内，甚至第二天的生态构成，都会相较前一日有所不同。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蓝星几十亿年才能完成的进化之旅，似乎在这里是按月计算的。
　　奇怪的是，好多新物种，都带着些许蓝星“生物”和“食物”杂合的影子……譬如拥有着鱼身、豆筋般鳞片的“豆筋鱼”。
　　简直有悖常理，无法解释。
　　郑殷城默默观察着，通过精神链接，大量的资料被留守在机关所内的鸠夜记录在案，留待日后进行细致的分析，以推测出“钥匙”的正体。
　　但郑殷城对于此事有他自己的看法，他隐约觉得，那位被神眷者赞颂的神——陆法离姆，或许就是钥匙本身。
　　这个猜测并非没有可能，漫长的历史中，基金会层发现、并控制过数种被无知愚民称之为“神”的非实体超凡生物，既然蓝星存在类似的案例，那么与之存在着某种隐秘关联的灵界，也极有可能发生类似的状况。
　　郑殷城怀疑，陆法离姆……甚至灵界本身，很有可能和“梦魇”同根同源。
　　均来自于那位在遥远的过去，被古人类献祭了所拥有的的一切，才击败的外宇之神，被血族称作“古圣”的存在。
　　但灵界究竟是古圣的什么部位所化成的呢？
　　是触手？
　　或是脑部？
　　亦或是内脏、脊椎、血管？
　　郑殷城也猜不到，但他很确定，如此规模的世界，肯定不是由普通的古圣血肉畸变而来。
　　这里面还有一点，通过上次灵界之旅后对相关资料的分析，“龙脉”有九成的可能性，便是灵界与现世交界而成的出入口。
　　从龙脉中溢出的灵气，正是来自于灵界。
　　郑殷城这么思考着，灵界的“神”，其实就是“钥匙”的可能性，在他心中又提升了那么几分。
　　咕噜噜……
　　咕噜噜……
　　幽暗深邃的海底，郑殷城庞大的躯体随波逐流，直到惊喜交杂的呼唤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头儿，他们又来了。”
　　“谁？”
　　“还能有谁，牛头人，猪头人，这次规模很大！好几十艘船呢，我猜他们的目标是你，怎么办，这次总不能再放他们回去了吧。”
　　“不必理会，他们找不到就会走的。”
　　“我可不这么看，头儿啊，你不觉得奇怪么，你明明都没有浮出过水面，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我个人觉得啊，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郑殷城蜷卷着腕足，联想到了陆法离姆。
　　神眷者们的技术程度，郑殷城可是相当清楚的，他们绝对没有能力找到身处海面之下300多米的自己，但他们现在却做到了。
　　解释只有一个，
　　他们的神。
　　“你说的对。”郑殷城转了口风，“这次，我应该选择迎战。”
　　“头儿！你终于想开了？哈哈哈！我就说嘛，头儿不能这么怂，不是你的风格。“
　　“把人都召回这片海域，对此次战役进行记录。”
　　“啊？不会又要写报告吧？头儿……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多嘴了。”
　　郑殷城催动着庞大躯体，缓缓上浮，海水变得越发晶莹，那些浸润过油脂的橡木船底，看似就像在水面上漂浮的枯败叶片，被他那八对浑圆的大眼睛，一览无余地观入眼底。
　　七十六艘……真令人意外，如此规模的船队，也许是神眷者所能派出的极限。
　　倾巢而出，在战略上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往往意味着狂热与轻蔑，郑殷城不认为自己对神眷者而言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所以肯定陆法离姆在背后推动着这种情景的发生。
　　“证明，他发现我们了。”
　　郑殷城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在他看来，基金会的300名探索者应该更早被发现才对——假如对方真的有资格被称之为神的话。
　　那么陆法离姆是否正监视着自己呢？
　　答案毫无疑问，是的。
　　就像不请自来的客人，很容易诱发主人的负面情绪。
　　亦或是，出于孤高，出于绝傲，对入侵者降下的神之试炼。
　　郑殷城思索再三，决定毫不留情地全歼这些船队，以获取与陆法离姆进行一次交流的权力。
　　他继续上浮。
　　50米……40米……30米……
　　可怕的海怪，伸长了腕足，准备把这些可悲的地表生物，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它的动作是如此的安静，不易被察觉。
　　最终，
　　他，
　　得手了。
　　七根粗圆的触手，缠绕住了一艘船只，使其纤薄脆弱的风帆，再也做不到御风而行。拼接成船身的橡木板，由于触手的紧缩而相互挤压，发出“吱吱”的声响，大约只需再过上几秒，就会被彻底撕裂。
　　这时——
　　郑殷城通过他超乎寻常的听力，听到了“发射”“在那里！”之类的闷喊声，数只巨大的钢铁鱼叉相继入水。
　　从不同角度朝他袭来。
　　这种程度的攻击，并没有超出郑殷城早先的预估，他稍稍下潜了些许，那艘不幸的战船便在巨力的撕扯下，变得粉身碎骨，同时他也躲过了大多数的鱼叉。
　　其余的漏网之鱼，则被他多余的触手给卷了起来。
　　郑殷城很清楚，鱼叉的尾部连着藤绳，而腾绳的末端，又被固定在船甲板上，只需拉扯鱼叉，战船便会变成无法自控的牵丝木偶，在他的操纵下，最终因相互撞击而沉没。
　　这些鱼叉，原本擅长于捕猎那些无法与帆船动力相抗衡的中型海兽。
　　只要鱼叉刺入了猎物的身躯，猎物要么当场死亡，要么无法下潜，只能拖着战船在海面上横冲乱撞，跳动死亡之舞，最终因失血过多、体力耗尽而亡。
　　可惜啊……人越是工于心计，反而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神眷者显然高估了桨帆船的性能，哪怕他们拼命转动风帆，也无法抵抗腕足的牵拉。
　　那些韧性极佳，很难被切断的藤绳，反而成为了累赘。
　　只见以郑殷城的位置为圆心，好几艘战船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聚拢起来。
　　眼看那些战船就要撞在一起时。
　　郑殷城忽然感觉腕足上传来一阵剧痛，他赶忙松了鱼叉，蓝色的血液，在海水中成片晕开。
　　脑中也涌出了难以抵抗的困倦之感。
　　他看向腕足，上面多了排状的犬牙型刺伤。
　　一只海鲫鱼急匆匆地游了过来：
　　“头儿，我检查过了，鱼叉上装有机关，受到挤压，原本藏在里面的铁刺便会从缝隙中伸出！他们这回绝对是有备而来的，我们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