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鱼眼牛肉

　　陆离无奈地意识到，他将故事的发展想象得太过美好了。
　　也许是那些无视生长环境，不会枯萎的芹菜勾起了他的美好愿望，又或是只吃芹菜就能长大的猪，诱发了他的乐观情绪。
　　他在现实世界中，度过了12个小时，以他每分钟呼吸18次计算的话，沙漏世界，时间流逝了35年。
　　35年，比他活的时间还要长。
　　只见海洋中，几只体型庞大的鱼头怪物，正挥舞着它们的蟹钳，屠杀着长着鱼尾巴的西红柿精。
　　陆地上，一颗巨大的苦瓜，宛如孙悟空的金箍棒那般立在海岛中央。
　　在苦瓜阴影所笼罩的区域，牛头猪身的生物，正和猪头牛身的怪物，操着石斧石锤，进行着一场村级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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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并不是食材的天堂，而是变成了畸形的乐园。
　　陆离的意识在几座海岛间搜索猪俊的身影，终于，在一座矮丘间的天然洞穴里，他找到了这位睿智的猪人。
　　猪俊看起来已不再年轻，皮肤充满了褶皱，就连眼皮也耷拉了下来。
　　对于一只猪而言，它活了太久的岁月，虽不知猪人的寿命究竟能达到多少岁，但它显然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怎么这么乱？”陆离问。
　　“噢噢！神！”猪俊那双黯淡的眸子，突然燃起了亮光，“我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呢……至于外面，说来话长……”
　　“说，我听着。”
　　猪俊点了点头：
　　“大概是35年前吧……在一个艳阳高照的美好日子里，异变发生了。”
　　“先是那些芹菜田中，长出了古怪的藤蔓，紧接着，海洋里出现了可怕的鱼类，还有生有大鳌的龙虾。”
　　“随着物种越来越多，植物们开始相互杂交，海洋中的生物，亦走入了生命的融合，就连我，也不能从这混乱中脱身，我遇到了生命中的挚爱——牛批，我爱上了她，和她生了许多子嗣。”
　　“然而情况却失控了，我和牛批的孩子，长得并不像我们，当他们成年，不顾我和牛批的劝阻，开始了肆意交配，他们产下的后代也越发奇怪和疯狂，牛批死了，死在她的曾孙子手中。不仅如此，植物和动物杂合而成的可怕生物出现在了海洋里……”
　　“我不知道这是否您有意而为之，虽然混乱，但这个世界确实在朝着另一种模样发展着，但我已经老了，习惯了独自生活，于是我便躲在这里，怀念着我的挚爱……默默终了此生，罢了。“
　　“哼唧！”
　　陆离算是听明白了。
　　沙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法则显然是有区别的，这里的生命，并不存在生殖隔离这种说法，植物和动物、动物和动物、植物和植物之间会相互融合，并诞生出新的物种来。
　　就像进化并非都是往好了演变一样，这种毫无阻碍的杂交，诞生了许多不符合生物原理的怪物。
　　不过，牛和猪……鱼和芹菜……竟然也能……嗯……
　　沙漏世界，原来是这么随便的地方吗？
　　其实接受了这种设定的话，陆离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甭管这世界再混乱，生物圈总有生物圈自己的法则。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总有一天，沙漏世界肯定会演变出自己独特的生物链来。
　　也或许，会诞生一种像智人这样的生物群落，建立起自身独有的文明。
　　当然，也有可能出现令一种情况，那就是生物链在过于频繁的改变下，发生不可弥补的断裂，继而诱发生命的大灭绝。
　　这种情况对于猪俊这样的原住民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但对于陆离而言，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灭绝就灭绝了，只要沙漏世界还在，他再吃出来一个世界就行了。
　　想到这儿，他问猪俊：
　　“除了你以外，还有信仰我的生物么？”
　　“有，当然有！”猪俊回答，“我和牛批的子嗣，虽然天生愚钝，但我们也教给了他们许多知识和道理，到了现在，除了那些不能言语的疯狂家伙以外，只要会说话的，无一不在歌颂着您的威名！”
　　陆离这才算放下了心，继而又问：
　　“那他们有为我建造祭坛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也没有收取祭坛上的贡品……他们都以为，贡品不合您的心意，所以尽可能换着花样为您呈上最宝贵的东西呢。”
　　“我明白了，猪俊，你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好的……不过……”猪俊跪了下来，“我自知时日无多，这也许就是我最后一次聆听您的教诲了，伟大的神灵，希望在我死后，我的灵魂，能够回归您的怀抱。”
　　“……会的，你安心睡吧。”
　　对于猪俊死后究竟会不会产生灵魂这件事儿，陆离丝毫没有把握，不过既然人家这么期待，撒个善意的谎言又不会死。
　　别了猪俊，陆离的意识扫过众多岛屿，果然找到了几座祭坛。
　　祭坛上所供奉的食材，有陆离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瞅着其中一只长着死鱼眼的带皮牛肉，陆离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接收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该不会有毒吧……
　　陆离也清楚，思前想后没什么意思，人，总得有点冒险精神，有位先生曾经曰过：
　　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
　　陆离走进后厨，挑了个又大又圆的托盘，用手一指，那块“死鱼眼牛肉”便躺在了盘子里。
　　闻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比牛肉要腥一些。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烹饪这玩意儿？
　　陆离正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自沙漏世界忽然传出了某种悸动，当他意识切回到那里时，发现猪俊死在了洞穴里。
　　这只沙漏世界中的第一只智慧生命，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怀着对陆离的敬仰，寿终正寝，走完了它的一生。
　　『滴，新手任务完成，美食沙漏系统……启动。』
　　陆离的耳旁冷不丁响起了毫无感情色彩的机械人声。
　　『——沙漏世界第一位智慧生命走完了他生命的旅程，他孤独过、迷茫过、爱过、痛苦过，但在他生命的最后，他最为敬仰的造物主，毫不吝惜地赐予了他心灵的安宁，对他而言，过往的苦难全都不重要了，他是带着希望，带着满足感离开这个世界的，这就足够了。』
　　『任务完成奖励：技能，食材辨识。』
　　陆离敲了敲脑袋。
　　幻听？
　　我这脑袋瓦特了么……
　　不……不对！
　　我都拥有沙漏世界这么不自然的玩意儿了，也许这什么“美食沙漏系统”说的是真的也不一定。
　　陆离又等了一会儿，系统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
　　而当他将视线投向盘子里的那块鱼眼牛肉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许多悬停在牛肉上方的文字信息：
　　【食材：鱼眼牛肉】
　　【品质：✩✩✩✩✩✩✩✩✩✩（零星）】
　　【烹饪难度：✩✩✩✩✩✩✩✩✩✩】
　　【注：也许只有味觉失灵的人士，才会觉得这东西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