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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之西，南城像个巨型章鱼伏在地面上。
八月时节，全城都笼罩在腾腾热气之中。
远观南城：一种灿烂而不刺目的光影，一种温和而不腻耳的老调，一种不需要察言观色的谈笑风声，一种淡然洒脱离去的背影……
南城之西，是口浦区，整个城市最繁华的一个大区。
大马大道，从口浦区中心穿过，南边连着高速公路，北边连着跨江大桥。穿梭不息的车辆，熙来攘往的人群，尤其到了晚上，霓虹灯光齐闪，亦真亦幻。
大白驾校，就坐落在大马大道中间位置的黄金地带。
桂花盛开，香气散逸，飘在街道各个角落，很多行人都会停足、闭目、仰头，贪婪的吸允一会。
香气飘到大白驾校，一个白色西式风格的建筑，高五米，宽十米，上面“大白驾校”四个狂草大黑字格外显眼，观之如脱缰野马，奔放着自由的癫狂。
仔细一看，下面有一行新添上去的小字：“大白驾校，全市最好的驾校”。
这样诳语并非浪得虚名，连年全市所有驾校综合排名第一，才敢打出这样标语。
香气继续向前，左边水泥地上一个小屋，没有树木遮盖，金光闪闪，在炎日下暴晒。
那是报名处，想学车第一步就是去那交钱报名。
门口倒了一块牌子：两千一百元C1照手动挡，两千元C2照自动挡......
如此吐血大减价，却没有一个人进去报名。
继续向前，右边是个大工地，轰隆隆的机器日夜兼程的忙活着，工人们不辞劳苦，为了是给遥远的家里人寄去更多的钱。
四十年的老驾校，风雨走来，已经破旧不堪，越来越多的学员抱怨，比如路面坑坑洼洼，有的人还拍照发到网上引起坏影响。驾校领导忍不住了，出巨资建新驾校。
向右转过一个大弯，一条二十米长的路，左右两边挤满了做小吃的商贩，工人们在就餐，满地的带油塑料袋和餐巾纸，还有来车的车辆掀起来的灰尘，看起来非常不卫生。
道路的尽头，是个圆心花坛，但是里面是坚硬如铁的黄土，连野草都没有。水泥修建，上面布满手指宽的裂缝。
花坛的前面，是练车的基地，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子。
绕着花坛半圈，向左直线行走，五十米道路，两边都是买卖二手车的商户，他们可真会挑地方，这里做二手车生意应该不错。
但是此刻烈日炎炎，没有一个客户，他们躺在大伞下的摇椅上，脚旁放着一大杯刚沏好的浓茶，手拿着蒲扇，双眼微闭，很是惬意悠闲。
尽头就是大白驾校主体建筑啦，红色的建筑似乎与“大白”不配合。
......
一个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屋顶上吊着一个老掉牙的电风扇，三片扇叶呼哧呼哧的旋转，发着巨大噪音。一面墙上，两个窗户占了九成面积，此刻也是大开，鼓进来的却是腾腾的热气。
此刻屋子里挤满了人，大概三十多个，他们的额头和胸脯上都排满了汗液，口冒燥烟，敞开胸前的衣襟，手作蒲扇扇些微弱的风。
他们没一个人敢说话，静静的等待，他们在等待一个人。
“咔哧咔哧”，地板上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越来越大。大家抖擞精神，都知道她来了。
门被打开，进来一个穿着黑色制服貌美女子，不到三十。左手拎着一捆彩色单页，右手端着一个蓝色封皮的文件，边走边看着。
“惨淡啊！真是惨不忍睹！”说话的正是进来的女子，她叫刘静，别看她年轻，却是教练处的主任。
“这个月都过了一半了，一个报名的没有。”刘静扯了扯嗓子，对下面所有的教练问道：“大家有什么看法？”
台下没有人敢吱声，面面相嘘，都藏有怨言，每天除了喝茶就是睡觉，已经好久没有带学徒了，这样下去都喝西北风吧。
“既然如此，我想了个办法，这里刊印了一些宣传单页，大家拿到各大学发一发，收到的学员算自己的。”
“什么？发传单？”大家都很惊讶。
教练去发传单真是奇闻，既然说收到的学员算自己的，每个人都没有排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刘静似乎理解大家的心思，“暑假时候，确实没人来学车。”
这话不错，天太热，不说没有新报名的学员，就连已经报名的学员也不来了。
“都没有意见的话，那我给大家分分吧，”。刘静翻开手里的文件，照着早已排好的名单开始念。
念了名字，接着念分配的学校名字，边念边分发宣传单，每个人厚厚一叠，大概五百份。众人领完后都出了门，最后一个领宣传单的是肖然。
“肖然，还没带过学员吧？”刘静盯着肖然，这话不知是嘲笑还是关心。
“。。。嗯。”肖然尴尬的笑了笑，自己来这正式三个月了，一个学员都没有。
“没有关系，等过了暑期就好了，”刘静猜出他的心思，“这次是个机会，收到的学员是自己的，要抓住机会。”刘静说完将最后一叠传单递给了肖然。
“谢谢，”肖然说完，点了一下头，然后出了门。
.....
走出房间，是个狭长的走廊，肖然跨过栏杆，是一个大院，教练车都歇了火，全部停放在这。.
肖然开着学校分配的28号轿车，慢慢的开出了大门。
此刻日当中午，影子也藏得无影无踪。狂风突然起的很躁，席卷着树叶在半空中旋转，久久不能落地，像飞舞的纸钱。
肖然是驾校最年轻的教练，至于为什么会当教练，肖然不想去想很多，也许是为了开心吧，当教练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肖然朝自己笑了笑，真正的理由埋在心底，它好像藏在心里的爆竹，提起就会爆炸。
好好工作吧，只有工作才能忘记痛苦。肖然暗下决心，希望这次能收到学生，那怕是一个学员，也是对自己的信心。
不一会的功夫，肖然就来到铁路院校：一座座红色瓷砖建筑，一棵棵绿色参天大树，荷花盛开吐着糜香，学生穿梭泛着青春。
肖然将教练车停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走下车整理了一下服装，手捧着宣传单页递给来往的学生。
要是在以前，肖然是放不下面子做这个工作的，因为总受一些伤自尊的眼光和行为。
果然，学生拿到宣传单页都没有看一眼，捏成一团扔在地上。
肖然没有上前理论，自己是学生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人呢？
一个小时过去了，影子变长了一点。肖然发了一百多张传单，但是一个咨询的都没有。
……
“暑假大酬宾，血本大减价，c1照两千一百元，C2照两千元。。。”说话的是苏小小，头上盘着有一丁点蓬乱但很乌黑的发髻，穿着干净的校服，一米六的身高，正在读着肖然给的宣传单页。
肖然听到有人读他的宣传单页，一点欣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