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藏木于林

　　话说回来，识海中藏着传奇枯萎者的双黑少年兵行险着，将偌大一座日进斗金的矿山弄地亡灵四出，导致数百忙碌不停的矿工丢下手头上的活计纷纷暴走，进而被他们携裹在人群里，光明正大地在“宿敌”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如此杰出的表现，就连耗尽施法源泉的伊利丹.暴风都暗自赞许。
　　可惜的是，与传奇枯萎者预想中的不同，被视作学徒兼宿主的双黑少年桀骛不驯地连自己的指令都不听，身上有“野性号角”烙下的独一无二的自然烙印金色鹿角，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混进人类城市里，而不是远远地逃遁进旷野密林，借助无处不在的自然的灵光掩藏自己的行踪，免得被嫉恶如仇的宿敌发现，进而被再次处置。
　　“老师，你恐怕是智者多虑，真的想太多了！刚才那位实力相当可怕的老头没有对我出手，以后都不会擅自开战。毕竟，你们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冤家对头，我却是完全不相干的外人。连我都看出那个老头是个温暖纯良的老好人，你能把他重重地得罪，也是太离谱了。我能知道一下其中的理由吗？”
　　伊利丹.暴风听到学徒的质疑，顿时陷入悠远的回忆中，双黑少年也不追问，默默无言地继续赶路，鼻子轻嗅，闻着穷人的味道，迳自往这座城市的贫民区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奇枯萎者回过神来，随即开口呼唤双黑少年的名字：“我的弟子，漆黑的南方之剑，你或许不知道，我曾经是一位不见容于人类社会和精灵王国的半精灵，受到双方的共同歧视，只能游走在人类社会的灰色地带，流连在森林的边缘疏林里。”
　　“由于我具有精灵的血脉，天生地亲近森罗万象的大自然，自然而然地拥有德鲁伊的职业等级，在成年后的某一天，顺利晋升为德鲁伊大师。可惜，这份荣光被我的精灵亲族发现，他们表示非常愤怒，某位王族成员亲自出手，将我的荣耀剥夺了。”
　　“从那一刻开始，自然就拒绝了我的亲近，德鲁伊的荣光就此远离我的掌握。从那以后，我的胸膛深处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我发誓，我将给予我的亲族森林精灵王国和抛弃我的大自然以永痕伤痛。”
　　“或许是我的天赋比较杰出，在此期间，我在破碎的自然之心中提炼出破灭的种子，顺利转职成自然之敌，枯萎者！通过褪去大地的生机，向冥冥中的某位存在换取撼动秩序的伟力。仅仅在数年之后，我就将地精王国所在的哈拉萨大草原变成了戈壁沙漠，在令人神往的传奇之路上，放下第一块奠定基础的里程碑！”
　　双黑少年漆南剑听到这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轻轻点了点头：“老师的遭遇，我非常能够理解，不过这点伤痛就让你背弃了自己的过去，选择与自然为敌，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要不然，大自然不会藉手命运招来你的宿敌，将你放逐出世界！显而易见的是，你的行为真的很过分，已经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
　　伊利丹.暴风发现自己竟然被“徒弟”拐弯抹角地教训了一通，心里有些针扎似的刺痛，不过看在目前自己还需要他的身体作为容器寄宿的份上，还是很大方地表示原谅了双黑少年。
　　借助漆南剑的眼睛，传奇枯萎者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差，甚至可以说地上相当恶劣，宿主竟然走进泥泞和污秽遍地的贫民区，腥臭地令人烦闷欲呕的味道，可是非常地恶心。
　　“我的弟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双黑少年听到识海中恩师的疑问，忍不住握紧双手，骨节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老师，以我们目前的处境来看，可是相当的不妙。”
　　“我的身体特征与众不同，甚至可以说和周遭的社会层面格格不入。至于你的状况，老实说也很糟糕，实力惊人的宿敌随时都有可能降临，亲自出手将你再次收拾。因此我们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必须尽快隐藏起来。”
　　“不得不说，还有什么地方比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贫民区更混乱更无秩序的法外之地吗？你看，就连左手挥舞着皮鞭，右手抄起报税单的税务官，都没有在附近游荡出现？这里简直就是我们这一类社会边缘人士的乐园啊！”
　　尽管内心深处有些反对，不过曾经混过社会的伊利丹.暴风，还是相当赞同弟子的话，只是嘴上不依不饶地辩驳着。
　　“那也不必直接闯进贫民区，灰色地带更适合握有不菲力量的我们生存，随便干一票不花钱的无本买卖，优渥的生活随手可得。”
　　双黑少年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讶然失笑：“老师，你离开人类社会太久远了，莫非脑子有点贵恙？以你那位纠缠不放的宿敌的脾性来说，灰色地带的恶行还是过于惹眼了，只会迅速招来报应！很显然的是，我敢肯定绝对不是好事。”
　　传奇枯萎者对于弟子的桀骛不驯终于有了反应，蜷缩着自己的灵魂，盘旋在漆南剑的识海上，抓紧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期望在最快的时间内适应“家乡”的变化。
　　双黑少年眼看自己耗费了不少口舌，总算“说服”了体内的老师，心里暗暗得意，转过头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就连什么都无所谓的漆南剑都忍不住皱眉了。
　　或许是不久前下了一场绵绵秋雨的缘故，贫民区的道路遍地泥浆，枯萎的草叶、牲畜的排泄物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动物下水、生活垃圾，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踏着，搅拌成令人嫌恶的烂泥。
　　路过的驽马和老牛更是过分，突然扬起尾巴，糖稀的排泄物喷泉似的爆发而出，偶尔有不幸的被浇了一身，除了把脸擦一擦，就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漆南剑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轻轻摇头，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西唐帝国也有贫民区，却也不会堕落到如此地步，今天我真的是涨了见识！”
　　事情的确如双黑少年所料，没有贵族愿意来到贫民区，他们的狗腿子税务官更加不会光顾这帮穷鬼，即便再怎么敲诈勒索，这些穷鬼身上也压榨不出几个铜角子，还不如多去码头区转转，没准还能时来运转，逮着不明究竟的外地人，狠狠地敲他一笔。
　　贵族和官员看不上的地方，并不意味着没有秩序，贫民区这种法外之地，最为活跃的就是帮派了，尤其是具有很强社会活力的组织，游走在符合法律和违法犯罪之间灰色地带的边缘势力。
　　譬如盗贼工会、冒险者行会、杀手组织、贩卖人口组织，以及有背景的走私贩、有后台的蛇头、有贵人撑腰的老鸨等等。
　　帮派在贫民区相当活跃的原因很简单，价格低廉的人命，随处可见的绝望的贫民，只有卖身这条出路的女性，地形复杂每天都在变化的建筑，外面犯了事，随意往里面一躲，保证谁都找不到。
　　即便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城卫军，没有一个中队三百人的队伍，休想在贫民区带走一个谋杀犯，贫民区在众多帮派的攻守同盟下，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
　　双黑少年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由砖瓦砌成的平房的巷子时，眼角余光看见几个搔首弄姿的女性，由于家境贫寒的缘故，身上的衣衫很少，只有寥寥无几的布条，露出大片被雨后寒气冻地微微发青的暗色皮肤。
　　漆南剑往前迈去的步子顿时戛然收住，头一甩，直接拐进这条巷子里，心里暗想：“贫民区里的流莺？不！肯定是有帮会罩着，正经开门做买卖的马房！这些都是驯服后的胭脂马，明明天气很冷了，她们还穿着夏天的工作服，可真是幸苦了。”
　　早上就倚门而立做生意，肯定是昨晚的买卖太少的缘故。不过仔细想想也知道，白天哪里有人会上门买钟点，不用说必定是帮派的人故意折磨人的手段。
　　于是，当模样俊俏的双黑少年昂然走进这条贫民区排名前三熊火帮罩着的十字巷里，周围的女性一股脑地涌了过来，纷纷想要拉生意。
　　漆南剑早就以“通晓语言”从识海里的老师学会了通用语，尽管口袋中一个铜子都没有，胸襟却异常广博，张开双手作势拥抱所有在晨风中瑟瑟发抖的女人，叫嚣道：“你们全都一起上吧！”
　　待在附近的熊火帮成员，一个资格很深的马夫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皱起眉头，毕竟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自家帮会的地盘上，大包大揽的态势，说不准是豪客还是找茬的道上的兄弟，立即伸手招来一个跑腿，让他去巷子里面的大本营找几个好手过来。
　　在此期间，双黑少年被一群十几个女性簇拥着，走进一间特别宽敞的双人房里，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变成足以让十几只妖精在上面“打架”的大床。
　　就在这时，资深的熊火帮马夫潜行过来，侧着头把耳朵贴在墙面，准备时刻监听着里面的动静！
　　“奇怪，她们进去有一刻钟了，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