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琴艺

　　第一楼外，“可恶，可恶，气死老子了，那小子到底是谁，竟敢这么做……”被扔出来的罗荣咆哮道。
　　身旁的一样灰头土脸的随从赶忙过来扶着罗荣，说道：“少爷，这人敢在第一楼闹事，第一楼还没人阻拦，怕是来头不小啊，”
　　“哼，我就不信了，明朗！！给我查，我倒要看看这明朗到底是何许人也”罗荣愤愤的说道。
　　“去底楼，查一下这个明朗到底是什么人……”
　　“是……”
　　……
　　而在第一楼的花船上，明月阁内的赵明朗，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他在外面让蒙成把罗荣赶出去的举动，多么的让人震惊。
　　除一开始被苏姑娘闺房内的众多鹤画给惊到了，而赵明朗现在就是觉得：果然，这画的真的是……一般。
　　一阵悠扬婉约的琴声徐徐从那薄纱般的帘幕后传来。
　　赵明朗转头望去，然而隔着薄纱般幕帘他只能隐约瞧见一个婀娜的身影，青丝如瀑布、霓裳似彩霞，素手抚琴时的坐姿略微有些慵懒，动静之间尽显恬然与温婉。
　　这一幕，让赵明朗忍不住想撩起那一层薄纱似的帘幕，一窥这位颇具仙气的女子真容。赵明朗心里想到：“看这身形，果然不愧是今日船会的花魁”
　　然而他并没有孟浪，只是负背双手静静地听着。
　　感觉中，这位苏姑娘仿佛像是在弹奏一条湍湍流淌的小溪，水势不急、溪道也平缓，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曲调，让人隐隐能体会恬然祥和。
　　只不过那阵恬然祥和的背后，却是那小溪不知会通往何方的迷茫，尤其是琴声结束时那逐渐使琴声变轻的手法，仿佛这条小溪永远也没有尽头。
　　一曲作罢，屋内变得寂静起来。
　　那位苏姑娘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赵明朗的评价，而赵明朗也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赵明朗不禁皱了皱眉，虽说那阵琴声好比是让他“看”到了一条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小溪，可这有什么意义么？
　　赵明朗很想说道：“你这是弹的什么玩意？”但是出于礼貌，赵明朗还是点点头，说道：“唔……还行。”
　　在帘幕后，那位苏姑娘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要知道她刚才弹奏地颇为用心，可没想到却只获得一个还行的评价，这让她有些不满。
　　不过话说回来，赵明朗平时听到的都是一些大家的琴声，自然会眼界高一些。
　　若是让这位苏姑娘得知赵明朗在心中是将她与宫内的顶级乐师相比，恐怕她多半要受宠若惊了。
　　“如此看来，这位公子对乐律也颇为精通咯？”苏姑娘淡淡说道。
　　”生气了？”
　　赵明朗心中有些好笑，随口说道：“偶尔耍练，苏姑娘若是想听，在下奏一曲也无妨。不过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只见赵明朗抬手一指那层薄纱似的幕帘，笑着说道：“若是姑娘觉得在下琴艺略胜一筹，麻烦苏姑娘将这层幕帘撤了，我不习惯有人隔着帘子与我说话。”
　　苏姑娘一双美眸微微一眯：“好，就依公子。……绿儿，将我的琴递给这位公子。”
　　“是。”绿儿从幕帘来回了一趟，将苏姑娘面前的琴捧到赵明朗面前。
　　在她撩帘的短暂空隙，赵明朗惊鸿一瞥般见到了那位苏姑娘的真容，果真是国色天香。只可惜时间太短，来不及细看。
　　赵明朗淡然一笑，他见面前的案几上摆着酒水，于是便就地盘膝坐了下来，将琴横在腿上。
　　“噔噔——”
　　“噔——”
　　在调试了一番弦声后，赵明朗面色自若地弹奏起来。
　　令那位苏姑娘为之动容的是，赵明朗所弹奏的，骇然正是她方才所弹奏的，简直一模一样。
　　皇子在宫学的时候学的可不仅仅学的是一些之乎者也，文学史记，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一样都不能少的。相比于现在的表面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事实是注重智的体制，皇子的宫学说是六艺就是六艺，一个都不能少。，
　　苏姑娘顿时吃惊了，要知道这个琴曲是她自己闲着无事编的，按理来说不会有人知道。
　　如此一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他……他竟将我的曲子从头至尾给记下了？”
　　苏姑娘简直难以置信。
　　可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位“明公子”，骇然将她的琴曲原封不动地重奏了一遍。
　　“不对，他改了……”
　　苏姑娘侧耳倾听，她感觉赵明朗所弹奏的曲子逐渐加快速度，仿佛是原本平稳流淌的溪水由于地势的关系逐渐变得湍急起来。
　　然后，随着赵明朗弹奏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那溪水汇入了江河，水势顿时愈加汹涌，朝着下游奔腾而去。
　　苏姑娘忍不住开始担心，她的爱琴是否能承受如此迅猛的弹奏，会不会因此而断了琴弦。
　　然而琴弦并没有断，但是她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因为赵明朗那急速的弹奏，隐约让她感觉到那条江流的前方似乎有什么即将迎来。
　　苏姑娘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绷紧了。
　　而此时，赵明朗弹奏的速仍在提升，琴声也逐渐攀升，等到那琴声攀升到一定高度，忽然间他双手重重地按住了所有的琴弦。
　　“咚——”
　　一声巨响，琴曲到此终结。
　　“这是……戛然而止？不，这是，瀑布……”
　　苏姑娘的眼前仿佛映出了那汹涌的江流之水冲下瀑布时那气势磅礴的壮观景象。
　　足足十几个呼吸，苏姑娘徐徐吐了口气，柔声吩咐道：“绿儿，将纱帘子撩起来。”
　　“是”站在一旁的绿儿虽然对琴艺并不是很精通，但是即使是不精通琴艺的她也听得出来赵明朗的弹奏更胜一筹。
　　绿儿钦佩地瞧了几眼笑眯眯的赵明朗，徐徐将纱帘撩起。
　　此时，赵明朗这才得以瞧见这位苏姑娘的真容，五官精致、肌肤胜雪，果真是个玉人儿般的美人。
　　望着这位美若天仙般的女子，赵明朗顿时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像什么俊俏的小太监呀，水灵灵的公主们呀，全部都抛到了脑后。
　　感觉整个人重获新生般，彻底给挽救回来了。
　　而在赵明朗贪婪地将这份美丽牢记脑海，免得审美观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污染时，那位苏姑娘却木愣愣地瞅着他，竟露出一副目瞪口呆之色。
　　”他……好年轻……不对不对，这位明公子，根本不能用年轻来形容了吧？他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啊……”
　　由于赵明朗正处在嗓子变声的阶段，因此嗓音略有些沙哑，这位苏姑娘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至少三十几岁，没想到撩起帘子一瞧，竟然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的稚童。
　　“你……是明公子？”
　　“在下明朗。”赵明朗笑眯眯地回答道。
　　苏姑娘张了张嘴，带着几分错愕问道：“明公子……贵庚？”
　　“免贵，十四。”
　　“十四……”
　　苏姑娘的心情不由地有些复杂，想想也是，自以为得意的琴曲被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稚童照搬弹奏不算，后半段还修改得更加出色，这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明公子几岁学的琴？”
　　“七八岁吧。”赵明朗回答道。
　　他所说的七八岁，指的就是他七八时被迫到宫学上课的事
　　“学了六年……”苏姑娘在心中算了算日子，总算是稍稍能够接受了，毕竟她学琴也不见得超过六年。
　　可没想到的是，赵明朗气死人不偿命地补充道：“没有学六年哦，我就学了半个月。”
　　“诶？骗人的吧？”
　　苏姑娘吃惊地嘟起嘴来。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赵明朗笑着说道：“我对琴棋书画没兴趣，所以就没有学下去，反正能应付过去就得了。……事实上，我很讨厌弹琴的，规矩太多。”
　　“……讨厌弹琴？那你为何要弹奏给奴家听，是因为奴家弹奏地太糟糕了么？”苏姑娘不禁有些沮丧，谁能想到她学了那么多年，竟然比不上人家只学半个月的。
　　“哦，那倒不是。这跟你没关系，就是听说你很漂亮，我想看看你。”
　　“咦？”
　　“楼下有个龟奴告诉我，你是第一楼船会的花葵，所以我想看看……唔，比起你弹的琴曲，还是你的相貌更胜一筹。”赵明朗一面盯着苏姑娘，一面评头论足地点着头。
　　足足被盯着看了好一会，苏姑娘实在有些受不了，忍不住问道：“你……明公子，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瞧？”
　　她原想让对方稍微收敛点，可没想到，赵明朗却十分直白地做出了回答。
　　“因为你好看啊。”
　　“……”
　　“这算是被调戏了吗！”苏姑娘瞪大了眼睛，脸色羞红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