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转移目标 二

　　但凡天子，必多置后宫妃子，用以传承子嗣，哪怕是大周天子赵宗全，后宫妃子陆陆续续也收了二十余人，倒不是出于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的目的，而是身为天子、赵氏宗族族长所必须履行的义务。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大周天子，倘若将祖宗社稷江山摆在第一位，那么排在第二位的，俨然就是子嗣问题。这方面非但宗府的皇亲会时刻盯着，就连朝臣们也会不时上言，要求天子纳妃，为了就是保障皇室正统的血脉不至于断绝。
　　按照祖制，皇帝的后宫妃子总共分为五等，其头等自然是皇后无疑，而第二等，便是贵妃、贵嫔、贵姬这三夫人；第三等则是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等九嫔。这三等妃子便是所谓的一后三夫人九嫔妃。
　　赵明朗的母妃便是排在第三等的嫔妃，因生下六皇子赵明朗和九皇子赵明宣两位皇子而被加封为淑妃。
　　而排在第四等的则是各种嫔妃，排在第五等的就是一些美人、才人、良人等，其地位俨然就不如前三等高了。
　　后妃的称号，在入宫时与出身有关，而进了宫之后，那就全得仰仗是否能受到天子的宠爱了，争宠斗艳、勾心斗角，全靠后宫妃子们的心计。
　　而淑妃非但是六皇子赵明朗的生母，又是九皇子赵明宣的生母，却仅仅是获得了一个第三等的淑妃称号，这与她不喜后宫争宠不无关系。
　　一般像这种矜持本分的女子，在到处都充满勾心斗角的后宫是很难上位的，除非母凭子贵，生下一个好儿子。
　　不过遗憾的是，以往六皇子赵明朗顽劣成性已成宫内人人皆知之事，而九皇子赵明宣又过于年幼，因此，沈淑妃在大周天子赵宗全心中的地位并不高，跟她两个儿子一样，几乎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不过在最近，由于赵明朗逐渐被天子所重视，连带着淑妃也逐渐受到天子的重视了，只可惜淑妃一贯以弱多病，大多时候都无法伺候天子，无法把握这珍贵的机会。
　　然而即便如此，宫内某些妒忌心强的妃子仍对她心生不快。这不，向来受到大周天子宠爱的陈淑媛今日就带着几名贴身宫女，跑到淑妃的寝宫茗芷宫，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话。虽然淑妃不与她计较，不过沈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小桃，却被气得够呛。“那个陈淑媛真是太过分了！若不是娘娘拦着，奴婢真想跟她好好理论一番。什么人这是！同为第三等妃子，她又没有诞下皇子，怎么能这么嚣张跋扈！”小桃一边收拾着被打碎的瓷器与遍地的炭火，一边愤懑地叨念着。
　　“好啦。”淑妃微笑着劝了一声。其实沈淑妃心里并不糊涂，陈淑媛今日之所以来她茗芷宫发脾气，无非就是因为这段日子里大周天子赵宗全有数回在她这里留宿，要知道作为大周天子赵宗全最宠爱的几位妃子之一，陈淑媛的劲敌向来就只有皇后等寥寥数人，淑妃以往在她眼里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可没想到的是，因为六皇子赵明朗逐渐受到赵宗全宠爱的关系，连带着淑妃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也逐渐提高，哪怕淑妃的身子无法伺候房事，这段日子赵宗全也乐得跑到这茗芷宫来，听淑妃讲述一些赵明朗年幼时候的趣事，想要弥补一下未尽到父亲义务的那份遗憾与内疚。
　　而昨日，据宫内小道消息说，大周天子昨日选人侍寝的时候，一开始是指定了陈淑媛的，可不知后来怎么着，又改变主意来了茗芷宫，使得陈淑媛白欢喜一场。
　　这下好了，恩怨结上了，气不过此事的陈淑媛今日故意跑到淑妃的茗芷宫说了一通阴阳怪气的话，隐晦地说淑妃明明自己身体有病，还要接近天子，分明就是不安好心，气地小桃几次欲不顾上下尊卑跟这个娇蛮的女人争吵。
　　而最过分的是，陈淑媛临走时还故意将陈淑媛瓷罐给打碎了。要知道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淑妃的手脚与腹部平时多数是冰凉的，为了暖身，淑妃便叫小桃在一只瓷罐中装满炭火，用棉布裹一层充当取暖之物。
　　随着使用的日子一天天增多，沈淑妃也逐渐对那只瓷罐滋生了念旧之情，并不舍得更换，如今倒好，直接给陈淑媛故意碰到地上给摔碎了，碎瓷、炭火撒了一地。
　　然而淑妃是知书达理的女人，她明白陈淑媛的怨气究竟来自何处，于是也就没打算跟陈淑媛计较，反而反复叮嘱小桃，不得将这件事告诉她的大儿子赵明朗，毕竟六皇子赵明朗这几日在宫内与大周天子斗法的事情，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深宫。
　　“娘娘，就是对那些人太客气了！”小桃气愤地抱怨道。“好啦好啦，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莫要再提了，对了，今日正午，或许明朗还会过来，你叫负责膳食的公公多准备一份……”“奴婢知道了。”
　　所谓知子莫若母，尽管并未提起，但是淑妃却晓得，这几日她大儿子赵明朗的日子，恐怕不是这么好过，毕竟被大周天子断了月俸嘛。果不其然，到了用饭的点，赵明朗果然准时厚着脸来他母妃这边蹭饭了。
　　“娘，小宣呢？还有云音姐，今天也没来吗？？”没见到弟弟明宣，赵明朗问道。
　　而赵明朗口中的云音姐则是淑妃的养女，赵云音。
　　赵云音的生母在生赵云音的时候难产，不幸去世，所以，赵宗全就将赵云音交由当时还没有生育的淑妃抚养，而在抚养赵云音之后，淑妃也很快就怀孕了，所以，淑妃一直都说自己做了好事，赵云音给自己带来了好运。
　　“他们都在宫学呢，你以为他像你呀！”淑妃伸出右手，修长白皙的食指在赵明朗脑门上轻轻一点，规劝道：“明朗，为娘晓得你天生聪慧，可即便如此，你也莫要骄傲，得去宫学上学呀……”
　　“宫学能学到什么？全是一帮之乎者也的老夫子，不去也罢！”赵明朗有点不屑的说道。
　　“你呀！……罢了，你年纪也大了，翅膀也硬了，为娘的话你也用不着听了…淑妃故意摆出一副：儿子大了就不要老娘了的架势。吓得赵弘润连忙表明心迹：“得得得，赶明儿我就去宫学溜达溜达，行了吧？顺便去看看云音姐，和小宣，好久没看到他们了。”
　　淑妃这才满意，微微一笑，招呼大儿子入席一通用饭。
　　赵明朗刚在凳子上坐下，忽然发现自己母妃今日并未捧着那只用来取暖的瓷罐子，遂问起了此事：“母妃，你那不离身的罐子呢？”小桃闻言刚准备向这位素来胆大包天的皇子殿下诉诉委屈，不想淑妃罕见地用严厉的眼神看了一眼，也就怏怏地没敢多嘴。
　　“哦，为娘不小心摔坏了。”淑妃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赵明朗此时正提着筷子去夹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他很清楚他这位养母是一个仔细谨慎的人，怎么会将那只心肝宝贝一样的瓷罐不小心给摔了呢。侧脸撇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宫女小桃，赵明朗心中顿时就明了了几分。
　　想想也是，这可是一位有能耐使大周天子怒发冲冠却发作不得，能使三位中书大臣束手无策的六皇子，岂会轻易被骗？
　　“碎片在哪呢？让皇儿瞧瞧？”赵明朗淡然地说道。“那有什么好瞧的？”淑妃也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清楚不小心摔坏跟跟存心摔碎，其瓷罐的碎片是截然不同的，岂肯让赵明朗看到，只推说早已处理掉了。
　　如此一来，赵明朗心中就更加笃定了。
　　用过午饭，赵明朗陪淑妃聊了几句，讲述了一些他这几日在垂拱殿骚扰三位中书大臣的得意事迹，听得淑妃一边指责他不学无术，一边笑得乐不可支。
　　因为淑妃身体虚弱，每日中午都需要小憩一会儿，因此，赵明朗并没有久呆，见沈淑妃眼眸中流露出困意，便适时地起身告辞了。
　　见此，淑妃也未拦着，只是叫小桃送送赵明朗，毕竟这大儿子因为被他父亲断了月俸的关系，隔山差五来茗芷宫蹭饭，因此沈淑妃倒也不担心见不着他。
　　小桃直将赵明朗送至茗芷宫的宫殿门口，刚要返回，却被赵明朗给喊住了。“小桃，母妃的瓷罐究竟怎么回事？”
　　“诶？”小桃愣了愣，心中回想起淑妃的叮嘱，没敢将真正的情况告诉赵明朗：“淑妃娘娘不是说了嘛，是娘娘她……不小心打坏的。”
　　“真的吗？”赵明朗微微一笑，说道：“小桃，这深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本殿下存心要打听，怎么可能打听不到？也就是早些跟晚些的区别罢了。……你说吧，小桃。”
　　听赵明朗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桃稍稍一犹豫，便将陈淑媛的那些恶行全部告诉了赵明朗，说她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恶劣，简直就是将陈淑媛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哦？是嘛！”赵明朗的眼神逐渐变冷。
　　瞧见这一幕，小桃心中不禁有些慌乱，要知道她也十分了解这位六殿下的秉性，连忙问道：“殿下，您不会……不会想做什么吧？您可别生事啊，不然娘娘要骂死奴婢了。”
　　“放心、放心。”赵明朗笑呵呵地说道。“如此就好。”小桃这才松了口气，朝赵明朗行了一礼后返回了殿内。
　　“都有人欺负上门了，岂有不重拳还击的道理？”
　　回头望了一眼凝香宫，赵弘润微微摇了摇头。他负背着双手缓缓走下了台阶，口中念念有词地回自己的文昭阁。
　　“哼！还真是瞌睡遇枕头，我还寻思着找哪位后宫贵人下手，给父皇添添堵，那陈淑媛就自行送上门来了……那就先拿你开刀咯！就决定是你了，陈淑媛…”
　　“沈旬那帮人提的建议真是小家子气，你以为抓些鸡鸭来养在御花园就能使当今皇帝改变主意？哼！要干就干一票大的！直接搅地整个后宫鸡犬不宁，叫后宫那些妃子们争相去诉委屈，搅扰那位父皇大人的清净，叫他夜里找不到一个可以静心安眠的寝宫！！这才叫釜底抽薪！！您就准备睡在文德殿躲清净吧，父皇大人哟！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