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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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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
  
  众人跟着赶来报信的衙役,果然找到了一个废弃已久的小木屋,安安正蜷缩在一个破草席下面,身上沾满了呕吐后的秽物。
  
  俞必忠立刻冲上前,全然不避脏污,将安安一把抱了起来,秋水鸣也凑过来,仔细查看孩子的状况。他见安安浑身抽搐,瞳孔已然有些散开,忙冲俞必忠道:“小公子现在危在旦夕,请恕在下托大,这里只有我懂医术,轻功也还过得去,最好让我先带他回去。”
  
  俞必忠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将孩子交到秋水鸣怀里,双目微红,抱拳道:“小儿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秋水鸣微一点头,向宋晨虎道:“刘任熊那边的后事就劳烦宋兄处理了。”他回身吩咐道,“小眼,你来带路。”
  
  二人展开身形,如离弦之箭向山下掠去,眨眼间便消失于沉沉雾霭之中。立于众人身后的童心目送着他们离开,似是松了口气,忽地展颜一笑,在众人不经意间,再次凭空隐去了踪迹。
  
  也许是众志成城的努力和父爱的拳拳之心感动了上苍,安安在极度惊惧和冬珊瑚毒素的双重摧残下,经过了一天两夜,竟还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恢复得很快。期间俞必忠多次来山庄后院看望安安,可安安对他颇为冷淡疏离,连一声“爹爹”也不肯叫,却对秋水鸣等人很是信任和依恋。
  
  这一日,缪可人喂安安喝下熬好的药,给他盖上毯子,一面轻拍着哄他睡觉,一面转头向守在桌旁看书的秋水鸣低声道:“鸣哥,你不是想要向俞庄主打听两年前雨霏姐来这里的情况吗?你问了没有?”
  
  秋水鸣摇了摇头:“那次赏剑大会的规模很大,但秋家并不在受邀之列,姐姐为何会孤身来此还是个谜,我尚不确定是否应该向他提起这件事。”
  
  “你们是不是想找一个漂亮姐姐?”安安不知何时醒转过来,或者压根儿就没有睡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们。
  
  缪可人含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两年前你才六岁,能知道什么呀,赶快睡觉吧。”
  
  安安听了很不服气,立刻坐起来反驳道:“六岁怎么啦,我记得很清楚呢!”他嘟着小嘴接道,“那时候家里特别热闹,可来的客人大多是男的,只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却喜欢翻墙,我肯定不会记错。”
  
  秋水鸣不由眉睫一跳,起身快步走过来,有些急切地道:“你是如何见到那个姐姐的,快跟我说说。”
  
  安安见自己的话引起了足够的重视,自是十分得意,一边回忆一边答道:“当时我爹不让我在院子里随意走动,可我怎么会听他的?我本来是在西跨院捉蛐蛐儿的,却看到一个姐姐从客房里出来。她揭下面巾,发现有人在,还很吃惊的样子,后来见到是我,就冲我笑了笑。她笑起来可漂亮啦,跟我过世的娘亲有些像,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安安的声音逐渐低沉,头也慢慢地垂了下去。
  
  “那后来呢?”秋水鸣已经无暇去理会安安有些低落的情绪,紧张地继续追问道。
  
  “后来漂亮姐姐就翻墙走了,以后我就没再见到她了。”
  
  “那你知不知道西跨院客房住的是谁?”
  
  “不知道。不过那里护卫很多,一副很神气的样子,但那天他们都躺在地上啦,大概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秋水鸣望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脸,难掩胸中激荡。他不知道安安这份无比珍贵的记忆是否是上天对自己尽力施救的一种回馈,若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那么自己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他伸臂搂住安安,诚挚地道:“你的话对哥哥很重要,谢谢你!”
  
  面对大哥哥如此郑重其事的感谢话语,安安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他红了小脸刚要说点儿什么,俞必忠正巧推门而入,安安一见是他,立刻把头埋进秋水鸣的怀里,不肯再说话了。
  
  俞必忠不由停住脚步杵在那里,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完全没有父子相见应有的亲和感。
  
  缪可人已经看过安安背后新旧交错的伤痕,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她毫不客气地板着脸当先开口道:“安安喝了药需要休息,庄主不如改日再来吧!”
  
  秋水鸣以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又垂眸向安安温言道:“安安,你告诉秋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叫爹爹?”
  
  安安瘦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地缩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他不是我亲爹……”
  
  秋水鸣抬起头,视线掠过俞必忠木无表情的脸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藏着的失落和苦涩。他忽然沉声道:“俞庄主,请你脱下你的上衣。”
  
  俞必忠闻言不由一怔,双眸对视中,他亦察觉到了秋水鸣眼中的了然之色。他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解开了腰间玉带。当他转过身,露出背脊的时候,缪可人震惊之下,不禁用手紧紧捂住了樱唇。安安有些别扭地抬头看过去,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秋水鸣眸色幽深如潭,向俞必忠慢慢地道:“庄主每次挥动鞭子,落下时打在小公子的身上,举起时却是打在自己的背上。其实,这每一次的惩罚,每一下的鞭子,都打在你的心里。既然如此,为何一定要使用这种让你们父子二人都伤痕累累的管教方式呢?”
  
  俞必忠的目光有些不稳,但语气仍是十分强硬:“当初我是在给亲生儿子送葬的路上收养了安安。自古以来都是棍棒出孝子,我虽然不指望他孝顺我,但我名剑山庄的继承人,必须文武双全、德行兼备,不严格要求怎么行?”
  
  “你把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跟他吃同样的苦,在找他、救他时又不顾一切,他虽非你亲生,却胜似亲生。爱已经足够,唯独不懂得表达。”秋水鸣的视线如同焊铸过一般凝在俞必忠的脸上,轻叹道,“生伯当年也犯过同样的错,所以他才会善待素不相识的小公子。他把自己没能实现的父爱凝聚在草编蝈蝈之中,唤醒了刘任熊的良知,甚至令他迷途知返,我们才有机会救下小公子。若是此番小公子没能逃过这一劫,往后的****夜夜,你打算如何安度?”
  
  秋水鸣没有等到俞必忠的回答,因为答案早已写在他瞬间失神的脸上。秋水鸣摇着头收回了视线,双手握住安安的肩膀,柔声道:“安安,如果他以后不再打你了,你还会认他做爹吗?”
  
  安安收回视线,缓缓转过脸,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
  
  俞必忠全身僵硬了一下,半晌,他蓦地上前一把抱紧安安,父子二人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在彼此背后的伤痕上。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止住眼泪,渐渐平复了情绪,秋水鸣示意在一边跟着哭肿了双眼的缪可人先将安安带出去,留下俞必忠与自己独处。
  
  不待他开口,俞必忠抢先抱拳为礼,诚恳地道:“大人救了小儿性命,又令我们父子解开心结,是在下一家的恩人。大人有何事吩咐,尽管开口。”
  
  秋水鸣亦欠身回礼,笑道:“举手之劳,庄主不必放在心上。我有一事想向庄主请教,还望不要有所隐瞒。”
  
  “大人请讲。”
  
  秋水鸣敛容正色道:“敢问庄主,在两年前贵庄的赏剑大会上,你可曾见过家姐?”
  
  “你姐姐?”俞必忠摇了摇头,面露诧异之色,“我倒是与你爹相熟,不过你们秋家素来对兵器不感兴趣,所以当年我并未发出邀请,也未见过秋家的拜帖。”
  
  秋水鸣似是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庄主是否还记得,当时西跨院客房里住的是什么人?”
  
  “这……”俞必忠面色一暗,神情间似乎颇为踌躇,但见秋水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知道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宇文化及。”
  
  秋水鸣虽然从安安的描述中早已推测出客房内所住的不是普通人,却万万没料到竟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权倾朝野的宇文述将军的公子。如此看来,姐姐隐匿行迹去他房里探查,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机密。
  
  思及此处,秋水鸣紧接着追问道:“宇文化及是朝中权贵,应该与江湖无涉,为何要到贵庄参加赏剑大会呢?”
  
  俞必忠立刻闭紧了嘴巴,显然是不方便正面回答。
  
  秋水鸣何等聪敏,立即意识到此时若将他逼得太紧,反而会令他彻底封口。于是他抬手示意俞必忠先坐下来,放松一下紧绷着的身体和神经,随后自己也在对面的紫檀木椅上坐下,垂首思忖着缓缓道:“听说那次赏剑大会来的多是铸剑的门派,余者亦是江湖豪客,并没有需要特别回避的人。宇文化及不欲公然露面,若不是为了向庄主求购名剑,那就是——”
  
  他霍然抬眼看向俞必忠,眸中有寒芒闪过:“你竟然私售兵器给他?”
  
  俞必忠被他一语道破天机,更被他眼中透出的丝丝冷意吓了一跳,不由站起身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方苦笑道:“大人,我名剑山庄虽然每年都会接到朝廷打造兵器的订单,但实际上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货款了。你看我这里家大业大,其实就是个空架子,还有这么多人需要养活,如果不私底下做点买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如今正逢乱世,国库亏空,百姓不得不自谋生路,你私售武器的事我本不该多加置喙。但是,外邦之人早就对我大隋虎视眈眈,尤其是近些年来日渐强盛的突厥部族。”秋水鸣面沉似水,语声如冰,“如今朝廷的兵马都握在宇文父子的手里,他要的不会是武器,而是可以助他得到更大权势的盟友。他私买武器的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俞必忠自知理亏,背转身不再与他的视线相交:“我们江湖中人素来不问政事,只管做买卖,至于武器最后为谁所用,就与我们无关了。”
  
  秋水鸣不由叹了口气,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江湖人“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的积弊已久,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消除的。既然俞必忠已经将实情和盘托出,便不好再为难于他,只得却步拱手告辞,返回了自己的客房。
  
  缪可人领着安安出了屋子,本想只在院内逛逛,待秋、俞二人谈完事情后就返回去,可安安已经在家里闷了好些日子,吵着要出门。缪可人无法,只得由着他,二人一路边吃边玩,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出了城,踏上了一条有些眼熟的小路。
  
  走着走着,安安突然停住了脚步,缪可人此时方才弄清楚眼熟的原因:他们现在站立的位置,正是初到吴县那晚遇到的小女孩小荷的家门口。
  
  安安呆呆地望着那个尤显破败的木门,眼中渐渐泛起了水光。缪可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认识这家人?”
  
  安安默默点头,半晌才道:“这里就是我原来的家,我从庄里偷跑出来之后就是在这儿认识生伯伯的。当年村里爆发了瘟疫,我亲生爹娘都病死了,姐姐把最后的半个馒头给了我,自己也饿死了……”
  
  “等等,你说什么?”缪可人大吃一惊,“你是说这家里早就没人了?”
  
  “是啊,已经废弃成这样,哪里还能住人?”
  
  缪可人迟疑着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穿过空荡荡的院子,缓步走进屋内,里面果然桌斜椅倾,蛛网遍布,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缪可人有些怔忡地游目四顾,目光落在位于墙角的一个物件上,久久凝滞不去。
  
  那静静地摆放在地上的,赫然是一盏拙朴而充满童趣的橘皮灯笼。
  
  安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禁展开笑颜跑了过去,提起灯笼冲她笑道:“好看吧?这是我姐姐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荷。”
  
  缪可人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小桔灯,感觉身上的汗毛一根接一根地竖了起来,脑后阵阵发寒。她一把拽住尚在迷惑不解的安安,逃也似的冲出了屋子。
  
  二人跑出大门外,又向前走了一会儿,缪可人突地顿住脚步,回身望向不远处生伯的家。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复又转头凝目注视着那个已被废弃多年的地方,泪水不觉流了下来。
  
  良久,她缓缓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安安的额发,含泪带笑地道:“安安,你真是个幸运的孩子。你的命不是我们救的,是你的姐姐,她一直在守护着你,从未离开。你千万不能忘记她……”
  
  安安虽然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却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缪可人深吸了口气,牵起他的小手,笑道:“走,咱们回家。”
  
  在他们返回名剑山庄的途中,吴县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雨,丝丝缕缕,如泣如诉,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缪可人将安安送回房间休息,自己返身去客院找秋水鸣。捕快三人组正巧都在屋内,孟小眼手里摆弄着不知打哪儿翻出来的一束剑穗,向以手枕头,仰面躺在床上的烈如风嘟囔道:“烈哥,我不是让你看着童心么?怎么我和老大一走,你就把人给看丢了?”
  
  “俺又不是他爹!脚长在他身上,俺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话说回来,那小鬼确实有点儿邪门。”烈如风颇为烦躁地皱了皱眉,猛然坐起身,向手执细毫小笔正在纸上画着什么的秋水鸣发问道,“老大,你说童心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同样不是他爹,所以我也不知道。”秋水鸣故意笑道,手下未见丝毫凝滞,“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本人从来就不相信巧合这种事。但既然能在茫茫夜色中看清犯人长相的老眼昏花的乞丐,以及身怀绝技却又行踪飘忽的小男孩都愿意出面帮助我们,我们就欣然接受又有何妨?”他笔尖一顿,显然是正在收尾,“你们也不必挂念他,只要目的还未达到,他就还会再出现的。”
  
  缪可人望着他们,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小荷的事埋藏在心里。她释然地长出了口气,绕过烈如风和孟小眼,凑到书桌前,笑着道:“鸣哥,你在画什么?”
  
  “我姐姐的画像。”秋水鸣将毛笔轻轻放回笔托上,挪开镇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答道,“如果俞必忠所言属实,姐姐很可能是因为找到了宇文化及私售武器给突厥的证据,这才招致杀身之祸。我必须将画像拿给安安再确认一下。”
  
  “我还不知道雨霏姐长什么样子呢,让我先看看。”缪可人凑近凝眸细瞧,却一下子呆住了,颤抖地指着画中人叫道,“怎……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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