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班会

　　当五班长再次见到萧辰的时候，他站在大操场边上，萧辰在大操场外圈跑道上。
　　按照跑到外圈的距离，将近三百米，萧辰没有走捷径，就这么绕着圈跑了过来，最后停下脚步，喘着气立正向五班长敬礼。
　　“你这是跑了多久了？”
　　看着萧辰的样子，五班长放下了心中的揣测，招招手示意萧辰坐在大操场外圈的路沿石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坐下的瞬间，萧辰做了几个深呼吸，刚才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在这傍晚还有些烧灼的空气中觅得一丝凉风，享受着难得的清净，面对五班长这个问题，很是自然地回答：
　　“没多久，晚饭后洗了洗衣服就出来了。绕着这操场，跑了差不多十一圈吧。”
　　大操场不是标准的体育场，外圈周长足足有一千米。萧辰说的这个数，意味着他从出来到现在，至少跑了有十公里。
　　虽然平均到每一公里用时都超过五分钟，但新兵连还是头一个在第一天就这么给自己加餐的。
　　五班长心里有些震撼。
　　“今天训练强度对新兵来说已经很大了，你这么跑，接下来的训练怎么办？”
　　此前对于萧辰独自出门的揣测烟消云散，他现在只担心，萧辰这样无节制的加餐会造成肌肉劳损，使得接下来的各项训练成绩大打折扣。
　　萧辰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对于现在自己身体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班长，您就放心吧。您担心是觉得我是新兵，但我是吗？这几年，武器装备我没条件训练，所以重心一直放在体能上。不是我吹，今天身上出的汗，全都是太阳晒的，跟训练半点关系都没有。”
　　“刚才我一想，这基础训练对我来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我跟他们一样这么混下去，那我还不如呆在学校继续学习呢，所以就出来给自己加个餐。”
　　“每天就算不进步，也不能让自己在轻松的环境里退步不是。”
　　萧辰这番话可是将五班长给憋了个半死。
　　一个小时出头的时间，他跑了最少十公里，现在额头上都还只是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水。如果认真了，这十公里只怕比成绩要比自己还强了。
　　就这体能，还跟自己说不能退步。
　　五班长忽然就想站起来骂娘。他见过谦虚，没见过谦虚到感觉在装比的。就算是他们连那个神枪手，都不见得有这样的水准。
　　“咳咳，萧辰啊，这个呀，有时候吧，这个呢，人吧……”
　　其实五班长想说，老油条我劝你善良。但是一想到萧辰刚才主动加餐的这个觉悟，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好了。
　　结巴了一阵子，总算是从大脑那丰富的词汇量中找到了一个貌似合适的：
　　“这个，人吧，要张弛有度。当然啊，咱们新兵班也是一个集体，你有这个能力，也可以多帮助一下身边的战友。”
　　“你看，薛梦寒，滕尚国那几个，这会儿死猪一样趴在床上。你可以用你丰富的运动学经验，给他们按按，帮助他们快速恢复，是吧。”
　　萧辰哪能不知道五班长的意思。
　　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萧辰笑着摇摇头：
　　“还没有经历最困难的时候，我这样忽然冒出头，难免会有人觉得我是在向谁示好。班长，您应该清楚，新兵连最重要的，还在于思想工作。”
　　“我做的太过了，会让您很难办的。”
　　“就说今晚吧，我原本可以将所有人的衣服都洗一遍，时间还绰绰有余。但我却选择出来加餐，您觉得我真那么自私？”
　　五班长沉默了，因为萧辰说的有些露骨。
　　这才新训第一天，新兵们的个性和对陌生环境的戒备还没有放下。这个时候萧辰一个跟他们同样身份的人冒出头来，难免会让他们感受到更多的惶恐。
　　憨厚如滕尚国之类，可能会接受这份好意。
　　但还有些人，会想的更多。
　　他忽然想起刚才进宿舍问及萧辰的去向，有人对他说的那番话：“啊？他不是去找您了吗？”
　　为什么那个兵会这么说，不，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五班长瞬间觉得，自己在三连都引以为傲的能力和资历，在身边这个大学生面前，连渣渣都算不上。他对人心的琢磨，太透彻了。
　　好在，刚刚开完会的他，也算是心里有了一丝底气，能够对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大了两岁的新兵做出一个承诺：
　　“没关系，今天晚上，咱们回去就把这事儿定了。你是正儿八经排里委任的副班长，做好一个副班长应该做的，其他风言风语之类，不要管他。”
　　萧辰眨巴了一下眼睛，开始抬头仔细看着面前这位经年风吹日晒以至于看起来比他要大的班长。
　　目光触碰之际，他看到了这位士官的坚定。
　　“好。”
　　萧辰不图副班长的身份，只是想要找一个足够让大多数人接受的理由。
　　副班长的职责所在，想必很多人即便心里对他这个人不爽快，却依旧能够接受他的帮助。
　　两个人并排走进宿舍，五班长脸上的轻松让五班其他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他俩身上。
　　四班和六班都被带出去开班会了，在五班长没有回来之前，五班剩余的九名新兵一直在讨论班长如何处理萧辰的问题。
　　其中大部分人的意见就是，萧辰会被臭骂一顿。虽然个别人有心说好话，但在这种态势下，那些好话终究被憋回了肚子里。
　　“都在啊，那就好，现在五班全体都有，拿出凳子坐下，咱们开班会。”
　　五班长的声音并不严厉，以至于心中还在揣测刚才那个问题的新兵们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只等十个人都搬出凳子坐成两排，五班长这才点点头，蹲坐在地上。
　　“今天班会的主题是，副班长的确认和职责明确。”
　　“根据连部会议精神，我现在正式确定，今后咱们五班的副班长，由萧辰同志担任。副班长的职责是……”
　　一番压根不容新兵们发表不同意见的委任很是强硬地下达，以至于当副班长的职责被再次明确之后，依旧有人纠结于这个问题。
　　“现在，还有谁有什么不同意见的？”
　　以是当五班长说出这句话，居然有三名新兵同时举手，其中便有薛梦寒。
　　仗着混社会的那种骄狂，薛梦寒没有等五班长点名，就用眼神镇压了其他两名新兵，而后起身大声问道：
　　“报告班长，凭什么是他？”
　　两名被镇压的新兵居然没有对方才眼神的较量耿耿于怀，反倒是非常支持这样近乎质问的意见，那连连点头的样子，充分表达了他们想要和薛梦寒同志处于同一阵营的强烈意愿。
　　五班长本来觉得自己的威严足以让这些新兵没问题。
　　可惜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想错了。面对薛梦寒那质问的语气，五班长心里莫名地出现了一种恼怒的情绪。
　　“凭什么是他，今天早上要不是他，你们这群二愣子还要能站成个像样的队列？要不是他，一排和三排能对咱们心生羡慕？”
　　“更不用说，人家训练一天还有力气洗了衣服再去跑个一万米，你们这群菜鸡有这个本事吗？”
　　“薛梦寒是吧？我知道你有个性，但是怎么地？本事不如人家，连勤快都比不上人家，你还有脸不服？你有本事，现在出去给我跑个一万米回来，这副班长我给你干。”
　　薛梦寒想说跑就跑的，但一万米对现在的他来说，还真是有些困难。
　　白天站军姿站的现在两只小腿都在发软，上了跑道跑三圈绝对能趴下。所以五班长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他都不敢轻易抬手擦一擦。这个出头鸟，他知道自己又当坏了。
　　不过在心里，薛梦寒依旧是不服气的。
　　骂下去一个薛梦寒，基本上就代表着所有人都无力反驳自己的话。
　　五班长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也不理会还站起来表情尴尬的薛梦寒，径自对其他新兵说道：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萧辰就是代班长。内务，训练，生活，他会像我一样帮助你们。我也希望，你们能在萧辰的带动下，加强训练，提升自我，让咱们五班成为新兵连各项评比的第一。”
　　五班的班会召开的晚，但结束的却格外早。
　　让其他人各自回床休息之后，五班长再次将萧辰叫出了宿舍。
　　“萧辰，我知道，他们里头有几个不服你，这会给你的工作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困难。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抛开芥蒂，不计私怨，公平地对待每一位战士。”
　　新兵这会儿跳的欢实，那是因为训练强度还不大，他们还有精力去胡思乱想勾心斗角。
　　真正到了高强度训练的时候，如果萧辰有区别的对待那几个兵，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到最后他们因为成绩不佳而被分配到一些不太好的单位。
　　五班的兵基本素质都挺好，五班长希望他带的班，所有人都能有个好去处。
　　萧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