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子倾

　　萧素没有直接回齐王府，而是转身去了哥哥的府宅，去见了春娘。
　　自己两个多月之前便是从这里嫁到王府的，如今两个月未见，在来此地，依旧是有着亲切的感觉。
　　萧子倾见着萧素，心里一阵难过，自己平日里柔弱的妹妹，如今已嫁做人妇。他知道若是他没升这个中书舍人，父亲是不会逼着沈家退婚的。父亲勤勤恳恳大半辈子也只得当个英州刺史。自从呆在英州，就再也没动过地方，如今有了攀附高位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萧素见着萧子倾说道“自从妹妹嫁入王府，自然不能与哥哥常常相见。今日见到哥哥，发现哥哥竟然瘦了不少。”
　　萧子倾见着萧素挽着头发。说道“那日，你从我府上。也不知道齐王待你好不好？”
　　萧素笑着说道“殿下待我很好，哥哥还请放心。”
　　萧子倾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眼下齐王正要大婚，我只是怕，到时候你的日子会不好过。”
　　萧素坚定的看着萧子倾道“哥哥，你放心，我在王府一切都好。”
　　萧素又道“对了哥哥，今早我要翠荷托你那件事。”
　　“是那个叫春娘的下人？”
　　萧素点点头道“是，就是她。”
　　萧子倾叹了口气说道“那人我叫小厮买她回来，到了家我才见着，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是用马鞭抽的。你嫂嫂见着可怜，已经找了大夫给看了，现在正在后院养着呢。”
　　萧素说道“那我能见见春娘吗？”
　　萧子倾劝道“妹子，你说实话，你在王府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这王府里的下人受了罚就是没有罪，也是大罪。齐王后院的那些女人，皆不是等闲之辈，哥哥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切莫招惹什么是非，引火上身啊。”
　　萧素对萧子倾说道“哥哥，什么事我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萧子倾起身说道“既然有数便好，我领你去见春娘。也让你嫂嫂好好瞧瞧你。”
　　萧素跟着哥哥一起去了后院，春娘就在厢房里。
　　门口站着的是萧子倾的妻子平玉容。
　　自从哥哥入了京，嫂嫂也随了哥哥来了京城，玉容比萧素大了三岁，小时候又常在一起玩，与萧子倾是青梅竹马，长大后，萧子倾便娶了玉容为妻。成婚一年多便生下了儿子，还是萧素给起的名字—润辞，小字桂华。
　　玉容见着萧子倾身后的人是萧素，连忙小跑过来说道“妹妹。”
　　萧素说道“嫂嫂，如今已然是萧大人的夫人了，怎么还像在家里一样冒失？”
　　玉容噗嗤的笑了出来，指着萧素说道“我瞧着你这是在王府里呆的傻了，怎么一点都不机灵了？如今我在自己家里，谁会看着我，谁又会来管着我？”
　　萧素说道“嫂嫂说的是。”
　　玉容说道“你哥哥如今在朝中也算站住了，这日后你身后也是有人撑腰的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嫂嫂这里，你哥毕竟是个男人，咱们姐俩多少年的情分，说起话来也更亲热。”
　　说着玉容斜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萧子倾。
　　萧素说道“嫂嫂，怎么不见桂华？”
　　玉容说道“刚才让乳娘抱回去睡了，玩闹了一晌午，累了。我这才抽空看着妹妹叮嘱的人。”
　　萧素行礼道“嫂嫂有心了，谢过嫂嫂搭救。”
　　玉容连忙拉起萧素说道“咱们之间客气什么？只是这春娘不知道受了什么罪，浑身上下的鞭痕一道一道的，我瞧着也怪心疼的。”
　　萧素说道“嫂嫂，这个人对我很重要，请哥哥嫂嫂一定帮我照顾好春娘，日后我定会好好谢谢哥哥嫂嫂。”
　　玉容听着这话，说道“你放心，你我一家人定然是要上下齐心的，既然妹妹有事相托，咱们一定帮到底。”
　　“谢过嫂嫂了。”
　　玉容拉过萧素走向厢房道“跟我客气什么，先进去看看吧。”说着，玉容拉开了门上的挡帘。
　　挑帘进去，映入眼帘的春娘躺在床上，眼睛却直勾勾的向上看着。
　　萧素握住春娘的手轻轻唤道“春娘，你还好吗？”
　　春娘看向萧素，见着是萧素，立马坐起来缩在床边，口中呜咽道“别抓我回去。”
　　雪竹说道“春娘别担心，这里不是王府。是我家小姐派人买了你，将你送到这里的，别怕。”
　　春娘说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雪竹在一旁劝道“春娘，我们小姐不是林婉珍，她知道你的事，暗中将你救下，且不说卖身契多少银子，就单单将你送到这里，小姐都是冒了好大的风险。你若是有什么冤，尽管告诉我家小姐，姑娘若是想报仇，日后定有机会叫姑娘报仇。”
　　春娘听罢，紧张的身体慢慢的缓和下来了。
　　春娘抽泣的说道“报仇？哪里能报的了仇呢。”
　　萧素看着春娘说道“春娘，我知道你受的苦，也知道林氏拿你顶罪的事。她将你打成这个样子，无非就是逼你屈打成招。林氏想害萍姨娘，自然还会下手。待事发之日，姑娘的委屈自然可以洗清。只是在这之前，姑娘得先在这里住一阵子了。”
　　春娘的手慢慢的松弛了下来。
　　萧素继续说道“春娘，你放心，这里是我兄嫂的府宅，你安心在这里养病，我兄嫂皆是爽直之人，定会好好待你。”
　　春娘听着萧素的话，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萧主子，您的大恩，奴婢记住了。”
　　萧素握住春娘的手道“你放心，很快就到了。你先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我就会来接你。”
　　回去的路上，萧素坐在马车里，漏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翠荷问道“主子，您笑什么呢？”
　　雪竹说道“还能笑什么，当然是看见了家人，心里高兴了呗。”
　　萧素点点头说道“是啊，今天见着兄嫂，的确高兴。不过更高兴的是，咱们离扳倒太子又近了一步。”
　　雪竹惊讶道：“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萧素说道“春娘若真是有罪，按照家规乱棍打死扔出去喂狗都是轻的了。谋害主子这罪必死无疑，又怎么是卖出去就了结的事呢？”
　　翠荷说道“主子是说，是殿下故意让乔总管卖人的？”
　　萧素点头道“殿下清楚春娘是无辜的，只是因为林氏的缘故，他也只能折中将春娘卖了，留她一条性命。若是林氏斩草除根，这事日后揭发起来倒也是个证据。”
　　雪竹说道“可这又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呢？”
　　萧素笑道“为人臣子，才会攀附圣心。为君王者，要的是民心。”
　　翠荷说道“主子，您在狩猎场叫我与周大人比试射箭为的就是这民心吧。”
　　萧素说道“晋王心思单纯，所以周大人也如此。心思单纯的人，没有利益牵绊，可是最不好接触。如今我不过失了一个赌注，他却不得不让我欠了他这个人情。”
　　雪竹说道“欠了人情还这么高兴，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萧素笑着说道“有的时候，欠了不如不欠。可也有的时候，欠了人情，就代表了一种关系。”
　　雪竹问道“什么关系？”
　　“利益关系。”
　　雪竹说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您这说的我都听不懂。”
　　萧素说道“晋王虽然心思单纯，可他也不傻。他是皇后的儿子，他怎么能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翠荷说道“主子，我明白了。可奴婢只是担心你。”
　　雪竹也说道“小姐，这事非同小可，您可得仔细了些。”
　　萧素拉过翠荷与雪竹的手说道“无论如何我们既然在有缘在一起，那你们就放心，以后有我的，就一定有你们的，还有弈秋。这王府里的女人争斗到最后还不是靠的是家世与地位。而男人与女人们一样，闲散王爷好当，可殿下并非与太子一奶同胞。怎能料日后会不会为了皇权，对殿下不利？若不想为人鱼肉，便只能抗争下去。”
　　风吹过，通往王府的那条街上已没有了行人，太阳渐渐的低沉，终究落下了帷幕。
　　萧素的心口愈发的紧了起来。
　　红色的王府就在前方。
　　那鲜红色的样子，仿佛像血一样的鲜艳动人。
　　她知道等待自己未来的将会是什么，从英州离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明白。
　　她心冷，从自己离家那一刻开始，就在算计着过日子，若即若离，对待爱人亦是如此，什么都藏了一份心思。
　　从前的自己死在了哪里呢？或许是死在了决定替嫁前的那一个夜晚。
　　她不能原谅的是父母对她的抛弃，她不能相信，从前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母，竟然为了权利利用她。
　　但她也确确实实的是喜欢商瑂的，她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她想起她小时候见到商瑂的时候，低声的唤他云桑哥哥。而他唤她流花妹妹。
　　年少无知，只觉得这个哥哥眉清目秀，眼睛好看的很。但她也知道那是妹妹日后的夫婿。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为她订了沈家的亲事。她幼年同澈光弟弟一起读书，不多时，沈家被获罪抄家，再然后，沈家只剩得澈光弟弟一人，回了原籍。父亲也只避嫌，怕沾染上关系，即便后来沈家翻案，却早已不复当年盛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