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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灭门何须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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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个地方的里正心术不正,老人还为老不尊时,那么在宗法大于国法的时代,外来户想要融入该地几乎不可能。
  李家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优先分田分出去了属于当地百姓的利益,免税政策又让土著居民眼红,所以与李家一起搬来的几户这些年来一直遭受到原居民的白眼,无论老夫人怎么想办法去融入,打出了多少肉包子,最后都是竹篮打水,包子吃了情不领。
  咸通五年八月十五,又是一年中秋节,李家人在院子里撑起长案,吃节饭。
  李小三兄妹坐在李姵君身边,由她照顾饮食,大人白日里要去干活,李小三兄妹多数时候都是李霆和李姵君照看。
  李霆就是不着调的,看一会孩子就想办法溜出去玩,且他已经十四岁了,农忙时也要下地帮忙,是以与小三兄妹相处最多的就是这位大姐。
  李姵君十二岁了,身段在今年开始抽高,已经有了亭亭玉立的影子,性格温柔善良,平日里话虽不多,对弟妹却十分呵护,良好的品性加上从小没爹,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极为上心,怜爱有加。
  此时她正在把鱼肉里的刺挑出,天已经黑了,在昏暗的油灯光下做这种事情比较吃力,很快脸上就布满了汗珠,小半条鱼的刺全部挑出后,李姵君将它分成两份,李沫君一份,李小三一份。
  “三弟,快吃吧。”
  李小三随意点了点头,李姵君见他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理不睬,很不高兴,撇了撇嘴转头照看妹妹去了。
  李小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人身上,今晚的氛围很不寻常,老夫人虽满面春风,但这与平常迥异的夸张大笑太做作了,一听就有问题。
  且三个媳妇都只闷头吃饭,一言不发,长辈里除了没心没肺的李霆,全都心事重重,整个家笼罩在诡异的气氛里。
  饭吃完了,老夫人当先放下碗筷,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回到了自己的正房。
  李小三心里一动,摇摇晃晃也跟了进去。
  老夫人闭目坐在椅子上,听见声音睁眼看看,呵呵地笑了笑,“乖孙儿。”
  李小三回了一个大笑脸,坐在地上拨弄着一个木球。
  木球是纯天然的,是砍树时挖出来的木瘤,见这木瘤表面光滑,大小适中,李三郎便略作处理,把它给了小儿子当玩具,实心木瘤很重,凭李小三现在的力气还拿不住它,只能在地上滚着玩。
  不多时,李大郎、李三郎带着还未成年的李霆走进了屋里,见到李小三也在,李大郎微微皱眉,想把他抱出去。
  李小三登时张牙舞爪,哇哇大叫撒起泼来,果然老夫人见状便道:“罢了,还不到的三岁小娃子懂什么,只要他不出声,在这也没事,老大你去把门关上吧。”
  见到正房的门关上了,正在收拾碗筷的媳妇们互相对视一眼,旋即又移开目光,沉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咱们家搬到涿县,已经十二年了吧。”老夫人率先开口,还是熟悉的回忆模式,“十二年了啊。”
  “初来这里时,街坊邻居不认咱们,大姑娘出生的时候想找个产婆子都找不到,若不是恰好遇到县尊大人巡视乡里,仗义援手,二郎家的和大姑娘哪还有命在,县尊大人是好人……”
  “……那个时候,邻居不认我不怪他们,毕竟咱们初来乍到,还占了人一些东西,遭些怨怼也是应当……可现在都十二年了,搬到这里之后,咱们家孩子都有六个了……”
  “……若是因为咱家龌龊,乡亲不认,我也无话,可哪次村里有事咱们不是尽心尽力,九年前跟隔壁村子争抢水源,老大的头上身上受伤四处,六年前先帝重病,官府为了给先帝祈福,大量收布,摊派到咱们村子的布匹定额是我与三个媳妇带着村里的妇人不眠不休数日夜赶出来的,老大媳妇那时候刚生完小二不到一年,身子还没有恢复好,之后更是大病一场,若不是咱家还有些家底,那一场病就让她过去了……”
  “即便这样,咱们还是没有得到半点认可,十二年来,每一次出徭役,里正都不顾朝廷规矩,把老大和老三在农事最忙的时候叫走,出去后也是不做好活……”
  “四郎的亲事,我托人说了两年,每一次即便最初的时候有意向,第二次再问时也会遭到拒绝……”
  老夫人说着抹起了眼泪,“这些我都可以忍,但这一次,他们是真要把咱们家往绝路上逼!”
  李小三搓着木球的手一顿,无比心惊,到底是多大的事能让老夫人说出这种话。
  李霆见两个哥哥都不说话,也想保持沉默,但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试探道:“娘,前天里正来过后,您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到底是怎么了,那个王八蛋又来找什么麻烦了?”
  “老四,别乱说话。”李大郎立刻出言阻止道。
  “怕什么,这是在咱们自己家,什么话不能说。”李霆抻着脖子叫唤:“难不成这屋里还能有人去他那儿告状。”
  李小三悄悄的挪动了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了众人视线之外,他可不希望一会说到关键问题时,被人觉得碍眼然后丢出去。
  老夫人一声轻叹,“四郎,你可知道咱们住的这个房子是怎么来的。”
  这种事情若是老夫人自己不说,家里是不可能会有别人告诉李霆的,李霆在兄嫂眼中,与李小三这一辈人没区别,都是小孩子。
  老夫人此时开口说这个,就是想让李霆接话顺下去,也是把他当大人看待了。
  “我听村里的人说过一两句,说咱们家的房子……是凶宅。”李霆说话时一直看着兄长母亲的表情。
  老夫人挥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李大郎和李三郎,满是惆怅,“他们说的不错,咱们住的这房子,确实是凶宅。”
  老夫人平日里对李小三说的都是一些在赵州的事情,很少提搬到涿州之后发生过什么,现在看是有原因的,古今中外无不对“凶宅”有着很大忌讳,单凭这二字就可判断出这里面有很大事情。
  “小三子呢?”老夫人原本不想说这些,是话到了临时改的主意,所以现在便想把不该在屋里的人赶走。
  李霆探过头发现李小三窝在一个篮子里睡着了,老夫人连道:“那便先让他睡吧,咱们的声音小些,一会老三回屋的时候拎回去就行。”
  睡一定是装睡的,李小三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暗得意。
  老夫人让李霆取了一张薄被给李小三盖上,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村里面有点岁数的人都知道……”
  李家的房子是在涿县落户后县令送给他们的,初时老夫人还满心欢喜,屋子虽然地处偏僻,院内杂草丛生,但并未破败到不能住的程度,稍加收拾就是一套前后七间规规整整的大宅子,比赵州的房子都要好。
  可没欣喜两天,村内嘴碎的妇人就让她知道天上是掉不下来馅饼的。
  住在这房子里的上一户人家,是一户五口之家,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儿子,长子已经成亲,次子也已成年,亲事虽未谈好,但也就在几户之间斟酌,随时都能定下,可以说很幸福的了,没曾想一件纠纷却让这一户遭到了灭顶之灾。
  那时的里正是现在里正的亲爹,他在给儿子,也即是现在的里正说亲时,与这户找上了同一家姑娘,几番说谈之后,姑娘家里舍弃了里正家,选择了这一户人家。
  这本不是什么事,说亲成与不成都是正常的,可架不住中间有人挑拨,帮里正说亲的媒婆为了表示这亲事没成与自己无关,在里面说了不少不中听的,里正因此暗恨于心,琢磨着找机会阴人一手,很快机会就到了。
  转年节帅与人打仗,下了征召令,征召各州青壮随军待用。
  打仗会募集民夫做一些搬搬运运的工作,征召令最初便是征召的民夫,可随着时间推移,其中的含义也逐渐改变。
  此时,大周立国时的府兵制已名存实亡,兵制以募兵为主,各方节镇虽时时养着大军,可真打起仗来,人却依然不够用,在危难之时,征召的民夫也会遭到逼迫,顶上战场。
  于是,在有了数次依靠民夫获胜的典型战例后,民夫开始要求上阵后得到与职业军人相同的兵饷以及军功奖励。
  之后多年发展,民夫便成为了一种类似于预备队的存在,平时搬运,临战上前,近些年甚至出现了少至几人多至上百人的佣兵,专门在征召令发后,代替有钱还怕死的人上阵,在百姓和军中两头赚钱。
  征召兵与职业军人最大的不同,是征召兵的军功不能用来晋升,除非是在战场上表现的极为亮眼,否则人头只能用来换取钱财,这也是比较合民兵意愿的,想要评功封侯的自会去当职业兵,大部分民夫还是恐惧上战场,不到万不得已,老实人还是会选择守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所以当里正把不想当兵的父子三人都报上征召后,天塌了。
  这是极为过分的事情,征召自有规则,独子或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不在征召之列,像这种把一家人都送上战场的行为更是违反人伦的大恶。
  事情虽不允许但是却可能发生,因为发生了也报上不去,升斗小民眼中天大的事,在肉食者眼里都比不上肠胃的消化问题。
  没有监管,没有法律条文,只靠道德约束的事情,往往都被会没良心的负责人败坏。
  再者说突发战争的征召都很急,即便真的有人捅了上去,上面也大多会睁一眼闭一眼,节帅已经在前线了,难道要去冒着箭雨告诉他某一户的全家被坑上战场了么?
  总之这户父子三人在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被迫上了前线,与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亲家公父子……
  去了三个,回来了三坨,据说是被一块巨石直接砸扁,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能分出彼此都是因为同伍的战友讲究,肯顶着恶心一块一块把人捡出来。
  死人了会有抚恤,但是一家里的三个男丁都死了,仅两个女子拿着不咸不淡更像是敷衍了事的抚恤又能如何呢。
  于是在某天早上,村民们发现这婆媳二人上吊死了,婆婆吊在了老夫人这个房间的门口,媳妇吊在了李大郎那个房间的门口。
  据说媳妇死时穿着刚脱下不久的绿色嫁衣,那是她绣了一年半的衣裳,穿堂风一吹,外裳扬起,裙边飘摇的石榴花似想随风而去,却被躯体束缚挣脱不得,只得泄愤般敲打在僵硬的身躯上,远远看去,犹如孔雀折了尾羽,来束缚胸前欲飞的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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