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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出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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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红西天穹的夕照只剩半抹的时候,李探花走出江南名苑驻客园,园子的主人江南大贾齐行山亲自相送,并且对李探花不能在自家园子里与自己共进晚宴表示深切的惋惜。
  “能得大才子一览,是小园子的幸事啊。”作别在即,齐行山再次感慨。
  李探花拱手:“非也,在下能赏得青州三大名园,这才是三生得幸啊,若不是行程安排的紧,非得坐于园中亭上,浮三大白。”
  齐行山大笑:“好好好,下次李兄过来,我一定备好酒,备最好的酒!”
  李探花也笑,同样大声。
  齐行山见李探花干笑不说话,于是又补上一句:“李兄下次来,可一定要多住几日,这江南名园可不止我这驻客,我还有一处宅子,甚是雅致自然,到时候李兄可一并赏玩。”
  这话让李探花甚感兴趣:“哦,竟有和驻客园一般的妙处?在何地?”
  齐行山一笑,口气正式道:“名园雀栖。”
  李探花也笑,哈哈大笑:“齐老兄玩笑了,那园子不是黄家的地?您什么时候买来的?”
  “诶。”齐行山一摆手,“李兄有所不知啊,我和黄家本就是结拜兄弟,虽不是血亲,却胜似至亲啊,况且,我已经与那黄老弟说好,迎娶他妹妹艾珠,这亲上加亲,还分什么你我?那园子当然是黄家地皮,可也是我齐家资产啊。”
  “可我怎么记得…”李探花一脸思考状,“黄家少主没有一个叫艾珠的妹妹啊,婢女倒是有个叫艾珠的,许是齐兄你记差了?”
  “哦?”齐行山一脸做出来的惊讶,“我那黄家侄儿还供得起个小婢子?”
  送走了李探花,齐行山站在门前精雕石兽旁,拍着那石头脑袋。一位黑衣老仆跟着齐函走到齐行山身后,齐函躬身施礼:“大伯父,管伯已经查清,那个李探花先前确实和黄安有过来往,但是交往有限,故而不确定此人会听从黄安的调遣,小侄愚见,那个探花郎应该是黄安小儿请来与您说和的。”
  “你的愚见昨天都已经众人皆知了。”齐行山摸着石兽兽首,“可能这石头脑瓜子还不知道,你过来给它详细地说吧。”
  齐函顿时感觉一头冷汗,他身后,被叫做管伯的老仆人欠身:“老主子,黄家少主颇有几分小心思,李探花是他请来应该是板上钉钉之事实,然今日他来园子里,吃喝玩乐,吟诗对对,丝毫不提讲和之事,只怕来的另有目的。在加上近几日,黄家大肆典当自家财物,疑有做戏之嫌,故而老仆自作主张,扣下了个为黄安办事的一名小卒子,还请老主亲自问话。”
  齐行山对下人的自作主张没有表示,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抓的他?”
  “请老主人放心。”管伯回禀,“我抓他时他已经将典当的钱财送还给黄家,我抓他时周围空无一人,此人是村外闲汉,只是最近才帮黄安做事。”
  齐行山对齐函说:“听见了吧,以后办事,不要只一门心思想着抢功,先好好跟别人学学。”
  齐函唯唯诺诺,心想赶紧在家主面前给管伯拜个师,说声多多指教,可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大伯指的不是管伯,而是石兽。
  除了齐家的人外,可能再没有他人知道在齐家假山里,有一条密道,通往那个只在传闻中才不时出现的齐家刑堂。
  未进刑堂,哭爹喊娘,等进了刑堂…抱歉,进了刑堂的还没有哪个还能发出声音来的。
  “铁凿眼,药灌喉,火烧耳,泥封鼻,土盖顶…”站在地下刑堂门口的空地上黑衣的刑堂先生对着脚下被裹在烂草席里的汉子开心地介绍说,“这是入刑堂的第一道,暗合五行之妙,不过你呀也别担心,虽然黄土盖顶可也不会死,埋上一会我就把你刨出来咯,毕竟这只是入门,你还能活好一阵子,能苟延残喘仨五个月吧。”
  被堵住嘴的汉子吓得屎尿皆流。
  “哎呦,真脏,你自个舔干净啊,不然我给你装到马桶里…赶紧的,在主子来之前…”刑堂先生一脸嫌弃。
  “算了吧,我已经过来了。”齐行山来到刑堂门前,“让我来问问这小子。”
  “哎呦,这多脏啊…”刑堂先生一脸焦急,“我给您擦擦先。”
  齐行山已经蹲下来,并且对刑堂先生比了个止住的手势,随后一把扯下塞在汉子嘴里的破布。
  “认识我吗?”齐行山低声问。
  “认识认识!”已经吓尿了的汉子慌忙回答,“您是英明神武,武艺渊博,博学多才,才高八斗,斗转星移的齐行山齐大人!”
  “让我猜猜…”齐行山呵呵一笑,“教你这么说话的人一定是黄安小侄吧。”
  “没错,就是那个不知进退,不识抬举,不明所以,不三不四的黄安小混蛋!”汉子急急忙忙道,“您问,您问什么我都说,只要您能放过我!”
  “很好,我很喜欢你们这些见风使舵,有奶是娘的人。”齐行山笑笑,“因为你们让我感觉杀你都是污了我的手,而我,不喜欢杀人。”
  “对对对,您说的真对,小人就是个语言猥琐,行为龌龊,看一眼都能让您三天吃不下去饭的人…您还是饶了小人吧…”汉子苦苦哀求。
  “这些话也是黄安教你的吧…”齐行山嘟囔,“好了,你先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关于黄安的。”
  汉子顿时哀嚎:“齐爷,齐爷啊,小子不该给黄安办事,小子一时财迷心窍,就…”
  “谁问你那个了?”齐行山哼笑,“这样吧,我看你也不算个笨蛋,所以不妨猜猜我想知道什么,下边你开始说,只要有一个字让我不合心意,我就生拔你一颗牙,牙没了就剁手指,手指没了就一点一点的剥皮。开始吧。”
  “黄安是在前天找到小人的!”那汉子瞬间精神了,“他让小把他家的财物送到典当行去,一一卖掉,然后可以给我们当得钱数的一成当跑腿费,小人吃了一惊,因为黄安家的——”
  “有废话。”齐行山从身后的刑堂先生手里接过一个钳子,狠狠地敲在那汉子的脸上,那汉子哀嚎大叫,耳边传来齐行山冷冷的声音,“继续,不然我还会动手。”
  在齐行山冰凉的声音里,汉子含着一口血和快断裂的牙齿含含糊糊地说:“黄安这几日告诉我们,除了堆积在他园子里的箱子不要动,所有的东西我们都能拿去卖,他还说,他还说…”
  “又有废话——”齐家家主扬起钳子。
  “他还说要告诉我们一个秘密用来让我们被抓后保命!”汉子焦急地叫出来。
  “有意思,说来听听。”齐家家主的钳子没有砸下来也没有收回去。
  “说了能放——”在汉子的疑问声中,齐家家主的钳子砸了下去。
  “这句是废话。”齐行山拿出一方手绢擦擦脸上溅上去的血,“还是说你感觉我放了你之后不能再把你抓回来?”
  汉子看着齐行山第三次举起钳子,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嘶嚎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道:“他说,这一切都是在做戏——”
  “做戏…”齐行山起身,“原来如此。”
  “哎呦喂,这还藏着一个哪!”刑堂先生大吃一惊。
  于影中,管伯走出来。
  “管伯啊,你去,找人,不论生死代价,进入雀栖园中看看,黄安小子究竟想干什么,是想反击还是想逃走。”齐行山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去。
  管伯行礼,离去。
  “哎呦呦,真是个冷淡的男人…”刑堂先生有些不屑。
  齐行山挑挑眉毛:“你也过来。”
  “哎呦喂,这回才想起人家啊。”刑堂先生扭过来,“您说。”
  “留这小子一条命。”齐行山看也不看地上满脸是血的汉子,“这小子有点意思。”
  “哎呦,就知道您好这口,您放心,到时候啊包给您个囫囵的,他缺的牙我都给他镶成金的。”与一直琐事不断的齐家不同,同为青州三豪之一的宋家前几日一直寂寞,小窗紧闭,大门常关,只有探花郎亲送请帖的时候,宅门方才开了一线,可就这宋家夫人也没有参与小山亭的宴会,甚至连人都没有出来见见这位江南名流。
  宋家此番要超然物外,不再理会齐黄两家争锋,很多人都认为这就是宋家对于现今青州局势的态度。
  可就在大家做出如此想法时,今日傍晚,宋家却大开门户,先是宋家老供奉策马扬鞭出城去——据说是要给家主买最后一批明前新茶;随后,又有些仆役上街,四散而走,也不知是办哪门子差事去了;最后,宋家夫人竟然也在几位侍女的服侍下动身出门,要去细江西子轩饮酒,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曾以“夫在外,妇不当出门”之由拒绝了李探花的邀请。
  若是常人行此等不信之举,怕不得是被街坊邻居用食指给骂死,或让唾沫给淹死,可宋家夫人不是常人,是能够随随便便包下整座西子轩的青州三豪之一,以是无人胆敢多言,宋家夫人依然是在众人敬畏的眼光中踏上西子轩,坐在了整个细江只有她才能享受的包间里。
  山殽野味,一壶米酒。宋家夫人喜欢的吃食并没有多么精致昂贵,她胃口很好,三四盘小菜,每一次都吃得干净,不会有一点浪费。
  今天也一样,宋家夫人就着米酒慢悠悠地吃了一盘炸小鱼,拿手绢拭拭嘴唇,似乎很有兴致将带来的一位绿衣侍女叫道身旁,指着挂在雕花木窗上的八角鸟笼问:“鹦哥,你看那笼子里是什么?”
  “回夫人的话,那笼子里是鹦哥。”侍女低着头,轻声说。
  “有意思,那笼子里的是鹦哥,你也是鹦哥,两个鹦哥你说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宋夫人喝罢一小杯米酒,笑着问。
  “回夫人的话,是真是假,夫人才有权定夺,奴婢不敢在夫人面前装大,胡言乱语。”侍女说着头更低了。
  宋夫人的笑从微微变成了一抹:“我听说鹦哥会学话,你学一个给我听,好不好?”
  绿衣侍女后退三步行礼:“谢夫人许奴婢献丑,奴婢从半个时辰前学起。”
  随后,她微微抬头,嘴里发出了齐函的声音:“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告诉你们,今天谁进了黄家之门,告诉我黄安小儿的下落,谁就能拿走大爷我的金子,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进去,反正老子走路,时不时都会踩死些像蚂蚁一般的腌臜。”
  宋夫人哈地一笑,挥挥手指,示意侍女继续表演不要停下,于是侍女继续用齐函的声音说:“管伯,你看如此怎样,组织大批人马冲进去,怎样就算黄安的狗再如何凶悍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侍女微微一顿,换了个老者的腔调:“不好,你没有做到名正言顺。这样,你们几个,去取油料火烛来,点燃了找个无人的边角扔入黄家花园,剩余的人跟我在这里候着,一见园中起火,大家将门撞开,我们一起去救火。”
  齐函的声音显得心悦诚服:“管伯,高啊,您厉害,这一手就算从正门打砸进去,黄安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老者声音说:“进去之后才是麻烦...看起火了。”
  齐函的声音说:“兄弟们不好了,黄家着火了,我们赶紧冲进去救火啊!”
  众人的声音:“冲啊!”其中还掺杂着几个不太和节拍的“杀啊!”
  “怎么回事!”齐函的声音气急败坏,“竟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齐公子,您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还有一个声音:“床下怎么有这么大一个坑啊!”
  “这是什么?管伯?”
  老者的声音:“这是,地道,他们已经逃跑了!”
  “可外边还有那么多贵重物品...他们还没卖完就跑了?”
  老者的声音带着点严肃:“上当了,你们几个,沿着地道追下去,你们几个,去城门处给我问清楚黄安有没有出城,你们,去通知家主!快!”
  又是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大人,我们地下的通道四通八达,人一走就迷啊,还有我们发现了这个,应该是留给齐大人的信!”
  绿衣的侍女说完躬身:“夫人,奴婢学舌已毕。”
  “如此说,齐行山还没有去雀栖园啊。”宋家夫人手指轻轻敲击花梨桌面,“真是被那小子骗了,人要被仇敌逼得弃家而逃,往往是简单收拾细软只顾逃命,又或是舍不得自己那点东西一味的变卖,浪费时间,却还没见过这种家产卖了一半,然后没一点征兆,说走就走的,还真没见过,不过也正因如此,才钻了我们放松警惕的漏子吧。”
  宋家夫人转脸看向绿衣婢女:“你能模仿黄安的声音吗?”
  “回夫人的话,黄家的少爷现在不在五百丈之内,他的声音学不来。”绿衣婢女有些害怕。
  “我知道了,你不必惊慌。”宋家夫人笑笑:“你既是鹦哥,那就把这只冒充你的杂毛鸟拿去喂狗子吧。”
  见使女提着鸟笼子出去,宋家夫人喃喃:“还当黄安会和齐家动手见招,而今看来,却是一走了之了?说来赵真人近日不许鹦哥窥听黄安家宅,又是何理?”
  星点银月,缀于夜幕,破败的城隍庙的土墙下青年手持肉骨头一根,正在逗狗玩。
  “您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肉骨,何必拿着喂狗?”问话的是路过破庙的持伞女子。
  青年扭头看一眼:“就和你喜欢晴天打伞一般,个人兴趣罢了。”
  “你家砚冰呢?”女子四顾,“有些想念她了。”
  男人指指破庙:“正殿,你自己去寻吧。”随后他继续把肉骨头在狗子的脑袋上摇来晃去,“乖,叫一声好听的,叫一声好听的这个就给你了。”
  大黄狗汪汪地叫着,突然,呜地一声,喉咙里传出了鹦鹉学舌一般的声音:“黄安,黄安,一走了之,黄安,一走了之!”
  “真棒!”男人称赞道,“吃吧吃吧,别太着急...瞧你那吃相,上一顿饭的渣子还在嘴边没清净吧...”
  说着,男人从狗嘴上取下一根鹦鹉毛来。
  他回头,对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两位姑娘说:“你俩都听见了吧,我一直在跟黄安那小子说自己要走,可没曾想,反倒让他先跑我前头去了,罢了,反正来日方长,还有时间再见。”
  他拍拍身上的灰土:“砚冰啊,备车,我们回昆墟邓林去。”
  冰一般的女子应了声,转身入城隍庙,不多时就牵出白马黑车来。
  男子拍拍手:“素云,一同归去?”
  素色女子微微颦眉,却是这般说道:“那黄安,就这般轻轻地走了?无声无息?”
  青年嘴角微微挑起:“是啊,无声无息的走了,理所当然的走了。”
  今日,朝阳如火,霞光若烟。
  今日,落日余晖映海棠,绯色连绵。
  今日,月明星稀,空荡荡寂寥大地白一片。
  今日,黄家少主出细江,无声无言。
  他没有选择对抗,所以没有纷争也没有哭喊,亦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去的,就像没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雀栖园附近,一户普通人家,推开窗户眺望黄家大宅。
  “幸亏是没闹起来啊...”他轻声感慨,说不尽的喜悦,“要闹起来,我们这些人还活不活了?”。
  月光入室,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窗台前的书本上,摊开的书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此行北上愿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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