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尹的悲哀

　　小尹的剑尖，似已破开了杀九的肌肤。
　　但小尹发觉，自己的剑已不能再递出半寸。是因为覃火狐的独门武器灵狐飞爪，已无声无息，卡在小尹的剑鄂之上，哒的一声合拢，就死死的扣住。
　　小尹愕然一怔。但这时却不是他发呆的时候，至少七八种暗器，带着尖历的破空声，冲他后颈，背心等要害处射来。
　　暗器自然是荣阴厉发出来的，还带着蓝幽幽冷艳的光，明显是浸了剧毒。
　　杀九斜劈而来的剑，也似要嵌入小尹的脖子。杀九眼里露出一丝狞笑。
　　情势的变化，已完全倒反过来，小尹此时，好似已成了厨房大师傅砧板上的肉。
　　覃青青花容失色，大声尖叫:“小尹哥。”
　　小尹的眼神变得愤怒，他不明白覃火狐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阻止他，他更愤恨荣阴厉阴险的偷袭，这好似形成了覃火狐牵制住他的剑，而杀九和荣阴厉会乘机要了他的命。
　　小尹的眼眶赤红，如要滴出血来。一声暴喝喷薄而出，双足成弓，猛力一纵，握剑的手用力前拉，整个身子也急冲而出。
　　他绝不放弃自己的剑。幸好这时，覃火狐的飞爪咔嚓一声，已然松开。
　　电光火石之间，荣阴厉的暗器咻咻咻从小尹的身后飞过，只听得“夺”声连响，暗器全数插入屋子的板壁之中。
　　杀九的剑锋，却是不偏不倚，在小尹的后背上，拉下一条长长的创口。
　　伴随着覃青青的尖叫和小尹的闷哼，鲜血从小尹的后背溅出。
　　小尹站定，回过身来，一双眼望着覃火狐，迷惘，不解，更多的是愤怒和悲痛。
　　他不惧流血，但他却不愿自己的血流得这样冤枉。
　　覃火狐脸上似有愧色。他既不愿看到小尹当场宰了杀九，当然也不愿小尹搭上性命。他必须在那一刻阻止，只是代价却是小尹背后的剑伤。或许他不知道，伤得更重的，是小尹的心。
　　荣阴厉摆摆手，杀九收剑后退。事实上他们已占了大大的便宜，这种情况之下，不可能再去要了小尹的命。
　　毕竟，他们现在还在一个阵营。
　　覃火狐也是一阵心痛，小尹毕竟是他的义子，为他无惧拼杀的马前卒，这种敢怒不敢言的悲伤，又岂是他人可以体会。
　　但小尹背后的剑伤，或多或少跟自己有关，似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感。
　　他却唯有无奈地问荣阴厉:“荣特使，小尹已伤，是否就此揭过！”
　　荣阴厉摆摆手道:我等本是同属霍总督帐下，纯属相互应证而已。只是刀剑无眼，伤了覃帮主属下，本特使也极感不安。覃帮主还是让你的属下赶快治伤要紧。”
　　他此时冠冕堂皇侃侃而言，似是已忘了刚刚自己暗器偷袭，杀九乘危伤人。自己倒成了不计前嫌的大义之辈。
　　覃火狐微微叹口气，转向小尹道:“小尹，快去治伤吧。”眼中的愧色也多了几分温柔之意，又显几分无奈。
　　小尹冷冷的看着荣阴厉，一言不发，挺步就往外走。他莫名悲哀，他忽然只想离开这里，甚至离开火狐帮，离开覃火狐。他愤怒，覃火狐为何会如此不公。要低声下气去迎合荣阴厉这种阴险小人。
　　他忽然在想:我还该这样为火狐帮，为霍天仇卖命吗？他们是否还值得我流血。
　　他后背的剑伤处，鲜血还在不停的溅落。随着他的步伐，滴成一路，触目惊心。
　　覃青青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变得冷漠，仿如看着一个冷血的陌生人。在目光转向荣阴厉时，仿佛要喷出火来。狠狠一跺脚，半声不吭，朝小尹追去。
　　覃火狐竟是已怔住。
　　荣阴厉贪婪的眼光从覃青青离开的门洞收回，转向覃火狐问道:“覃帮主，怎么不见我大师哥荣阴夔？”
　　覃火狐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似乎有些意兴索然:“听底下帮众回报，昨夜南城一战，贵师哥败于叶少谦金枪之下，夜出徐州，如今下落不明。”
　　荣阴厉奇怪的道:“叶少谦又是何人，竟然可以击败我大师哥。”
　　覃火狐不禁暗暗耻笑荣阴厉的坐井观天，这世上好似除了他万阴门，余人都不足为虑一般。但还是如实答道:“叶少谦本是徐州总兵沈醉的亲卫统领。萧刺月不知为何请动了他，昨晚在我方情形占优的情况下忽然出现，击退贵师哥，已至于我火狐帮功败垂成。”
　　荣阴厉喃喃道:“萧刺月，叶少谦么，迟早我会取下你们的人头。”转而向覃火狐道:“总督示下，无论如何，一月之内，必须抢过南城。不然，你我可就只有拿头颅向总督交代了。”
　　小尹铁青着脸，快步走出恒昌隆的大门。
　　众多火狐帮成员，静若寒蝉般看着小尹，看着小尹后背还在滴血的伤口。
　　覃青青在后面猛追，美丽的大眼睛是要溢出泪来，声音哽咽的叫道:“小尹哥。”
　　小尹回过头来，厉声对火狐帮一众人喝到:“看好大小姐。”
　　他后背已疼得麻木，但又怎抵他心头的痛楚，他心中的悲愤。他后背剑伤所滴的血，又怎抵得上他心里的泪。
　　他突然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落日的余晖下，小尹已站在白虎楼前。
　　他脸色已然惨白，后背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衣襟已全被鲜血染红。
　　但他的身体依然挺立如标枪，握住剑鞘的手依然稳定。
　　白虎堂的兄弟，重重围在小尹的四周。但对这个年轻人，他们的目光，充满着尊重和钦佩。
　　小尹只淡淡的说:“西城尹离，欲见萧刺月。”
　　这句话小尹用内息迫出，身在白虎楼中的萧刺月自然听得到。
　　但他咋然见到小尹后，也不禁吃了一惊。相隔仅仅不过半日，小尹竟然伤成这样，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伤好似未经过任何处理，就连鲜血，都好像是自动止住的。
　　这是条真正的汉子。但萧刺月又怎能知道，在这不足半日中，发生在小尹身上能让任何男人心底滴血的故事。
　　小尹缓步走向萧刺月，右手已抚在剑柄之上，冷冷道:“萧刺月，拔你的刀。”
　　萧刺月愕然，转而微笑道:“小尹兄弟，你已受伤，并且失血过多，实在不宜动手相搏了。”
　　小尹眼中有寒光闪动，似乎并不领情，声音也仿佛变得冷如寒风:“你不出刀，我剑下照样不会留情。”
　　“小尹兄弟这又何苦。况且萧刺月又岂是这种落井下石之辈。”萧刺月依然微笑:“小尹兄弟若要刺月拔刀，先养好你的伤，咱们公平一战可好。”
　　他语音低沉而富有感情，加上他真挚的微笑和诚恳的眼神，小尹积蓄的气势，差点就被感动得一泻千里。
　　叶少谦和独孤渊也并行到萧刺月身后，看到小尹的样子，两人不禁也是心内也是一阵感叹。
　　独孤渊上前道:“小尹兄弟，你自信还能出几剑。”
　　小尹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他似是在自言自语:“一剑，一剑已足以。”
　　他有种英雄末路的感觉。他来这里，只为和萧刺月能拼上一剑，这一剑之后，即使生命谢幕，也在所不惜。
　　但他真正是只为拼这一剑么？
　　萧刺月忽然郑而重之的说道:“好，我拔刀。只为我敬重你，刺月将全力施为。”
　　小尹心中竟升起暖意，他缓缓拔出长剑道:“萧兄若看得起我，还请放手而为。”
　　小尹的剑尖已指向萧刺月，落日余晖中，长剑泛起清冷的光芒，剑势暴涨。
　　此时的小尹，已将自己完全融入了剑中。
　　萧刺月暗暗一声叹息，但他已决定自己该怎么做了。右手也缓缓伸到刺月刀的刀柄之上。
　　萧刺月眼神已变得凝重，他即将出刀，小尹和萧刺月，已注定有惊天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