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落天

　　玉树青青亭如盖，
　　柳风徐徐暮吹烟。
　　归童牧牛笛声晚，
　　夕阳残照千山眠。
　　......
　　傍晚，斜阳西坠，山谷渐渐昏暗了下来。残阳烧红了天边的云海，像是火热的浪涛。
　　一个八九岁的童子倒骑着老牛，嘴边一只竹笛，笛声悠扬婉转，在山谷中远远传开。
　　老牛沿着河边的泥土路缓缓向着村子走去，脚步不急不缓。远村中，炊烟袅袅，悠悠然散开在天空中。
　　童子远望青山，笛声不停歇。在他身后，那村子中的房屋忽然炸开，村民呼喊着逃跑，却被不知从哪里追来的人影砍倒在地。
　　片刻之后，整个村子燃起了大火。熊熊烈火铺满大地，印照在天空上，和天空另一边的火烧云遥相呼应。
　　童子依然望着遥远天边的火云，自在的笛声快活得跳跃，久久不歇。
　　......
　　“师兄？”
　　“醒来啦，师兄。”
　　朦朦胧胧中，白非听到一声娇俏的呼喊。
　　他睁开眼，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低头呼唤。
　　梦境与现实交织，让他有些茫然。痛苦到窒息的感觉还未退去，白非大口大口得呼吸几次，坐起身来。
　　一只手本能得摸向腰间，那里有一只竹笛，只是早已斑驳，不再碧翠如玉，反而有点发灰发黄。
　　竹笛还在，白非松了口气。
　　“师兄，你又做噩梦啦？”少女身边，一个少年关切问道。
　　“没事。”白非摇摇头，清醒过来。
　　他坐在一艘小船上，正在大海上飘荡。
　　大海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碧蓝如天空。
　　头顶天空很低，似乎不过数十丈，抬手就能摸到。
　　确切的说，这里不只是海洋，这里也是天空。
　　这是第一重天，碧落天。
　　碧落天，九重天的第一重。诸天万界的修士，练就天命道基之后，都可以感应到这一重天，进入这里修行。
　　白非还没有凝练天命道基，他是借助宗门中的天石进入碧落天的。
　　“师兄，说好带我们出来闯荡，你却偷懒，居然睡了这么久。”少女不满得说道，皱着鼻子，很可爱。
　　白非笑了笑，从小船上站起，说道：“师兄错了，叶儿，原谅师兄吧。”
　　柳叶儿嘻嘻一笑，双手叉腰，哼道：“哼，师兄，我早就长大了，不许再用这种糊弄小孩子的语气。”
　　白非点头沉吟道：“是啊，你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睡觉尿床单，吃饭糊满脸的小丫头了。”
　　他语气惆怅，但是却让身边的少女勃然大怒。
　　柳叶儿倒竖着柳眉，一把捉住白非的胳膊，满口银牙就咬了上去。
　　白非大叫，甩着胳膊却怎么也甩不开。
　　张浩然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完全不顾自己师兄的痛苦。
　　“快停快停，肉要掉了。”白非自作孽不可活，始终甩不掉柳叶儿，痛得跳脚。
　　“师兄，师姐，那里有人。”张浩然忽然喊道。
　　柳叶儿松开白非，瞪着张浩然道：“哼，小耗子，连你也欺负我。”
　　张浩然无奈，说道：“师姐，那里真的有人。”
　　他指着前方的海面，白非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正从远方踏着波涛快速冲来。
　　柳叶儿不满，但依然看了过去，嘴里还说道：“你和师兄都不是好人，就知道欺负我，哼。”
　　远处的人影快速接近，身上浮天门的战袍沾满血迹，一只手臂被齐肩斩断，血水喷洒，落在碧落天的海水中，染红一片。
　　“是同门遇难。”张浩然说道，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他踏着海面，快速奔向那受伤的青年。
　　柳叶儿见此，也急忙冲了过去。白非撑着小船，跟在后面。
　　受伤的青年本已意识模糊，忽然看到冲来的张浩然，急忙高喊道：“快走。”
　　他声音沙哑，说话的同时，一口血水喷出，将身前的张浩然衣衫染红。
　　“这位师兄，你放心吧，我们都是同门，一定救你回去。”张浩然扶住青年，取出一枚丹药，塞进青年口中。
　　青年咽下丹药，靠在张浩然身上，抬头扫了几人一眼，目光落在白非身上，不由叫道：“我去，你居然还没有练成道基，不会就是见素峰的白非吧？”
　　白非一愣，点头道：“我的确是白非。”
　　受伤青年一听，顿时双眼冒光，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啧啧惊叹道：“听说见素峰出了一个怪胎，上山十五六年，还没有凝练道基，今天居然见到活的了。”
　　白非并不恼，但扶着他的张浩然却用力推开他，怒道：“我们好心救你，你居然这么嘲讽我师兄。”
　　他捏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揍他几拳。柳叶儿也皱着鼻子，冲着那青年挥舞着拳头。
　　那青年本就受伤，被张浩然一推，顿时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海水里。
　　他连忙站起身，想要对几人拱手，但无奈此时只有一只手臂完好，只能挥挥手说道：“几位师弟师妹，是我口不择言，抱歉抱歉。”
　　他一边道歉，一边又死皮赖脸得靠在张浩然身上。张浩然虽然心中不快，但见他是同门师兄弟，也只能扭过头去，不去理会。
　　那青年捏了捏张浩然的胳膊，口中说道：“这位师弟天资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练成道基，日后一定前途广大。”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白非一眼，随即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白非无语，忍不住提醒道：“这位师弟，你如今手臂被斩，受伤颇重，我们还是赶紧回宗门给你治伤的好。”
　　那青年一拍额头，像是刚刚想起一样，说道：“对对对，快点离开这里。我刚刚被大圣山弟子追杀，拼尽全力才逃了出来。他们就在后面，我们快走。”
　　白非无语，生死攸关的大事，这青年居然忘记了。
　　几人上了小船，那青年坐下来，说道：“我是灵感峰的许红尘，此地应该是我修为最高，几位师弟不用客气，叫我许师兄就好。”
　　他特意看了白非一眼，因为刚刚白非叫他师弟。
　　白非却没有理会，问道：“许师弟，大圣山有几人追你？都是什么修为？”
　　白非已经是二十五岁，比其余三人都要大上许多。
　　许红尘不满，但依然回答道：“有七八人，都已经练成了道基。”
　　他嘴角一咧，笑道：“他们年纪都不大，和这两位师弟师妹差不多，可以说都是年轻俊杰。”
　　他挤眉弄眼，似乎在嘲笑白非。刚刚白非叫他师弟，他现在报复了回来。
　　白非感到好笑，但柳叶儿却很不满，说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我师兄好心好意，你却如此不知感恩。哼，我不想救你了。”
　　张浩然也点头，很是赞同。
　　许红尘一脸懵，挠挠头道：“好吧，是我错了。”
　　他一脸诚恳，倒也不像作伪。柳叶儿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出现几个黑影。白非顾不得斗嘴，撑着小船想要避开追杀。
　　浮天门和大圣山都是山河界的大宗门，虽然在明面上，两个宗门互相扶持，和平共存，但在暗地里，竞争依然激烈。门下弟子的交锋，导致每年都要死去很多人。
　　黑影速度很快，也不知道许红尘是依靠什么方法逃出来的。但是此时几人划着小船，却被越追越近。
　　白非抬头看去，只见七八个大圣山弟子，杀气凛冽。其中一个少年，脚下踩着一头白蛇，驭蛇而行，速度极快。
　　那白蛇额头有两点凸起，竟是有真龙血脉，只是极为稀薄。它分开海浪，吐着蛇信，海水划过它白玉一般的蛇鳞，反射着光泽。
　　几个大圣山弟子将白非几人围在中间，那踏蛇少年面无表情，看向许红尘，说道：“带我去你发现的那处秘境。”
　　他语气平淡，但不容置疑。虽然还稍显稚嫩，但在一众人中，依然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许红尘嘿嘿笑道：“你叫我一声大爷，我就答应带你去。”
　　那少年眉毛一拧，冷声道：“秘境我可以不去，但你如此不知死活，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他年纪尚小，但语气已经极为残酷。
　　张浩然将许红尘挡在身后，高声说道：“想杀我浮天门的人，痴心妄想。”
　　少年仔细打量了张浩然一眼，点点头，说道：“你的天赋不错，想来在浮天门应该也是天才一流。还好还好，总算还有一个可以让我出手的人，不算无趣。”
　　柳叶儿不满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那少年点头道：“你的天赋也不错，不用着急，等我杀了他，就来斩你。”
　　少年扫视了一圈，看到了白非，嫌恶道：“你居然还没有练成道基，真是废物。”
　　他扭过头去，不看白非，而是盯着张浩然道：“杀你者，大圣山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