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姑

　　明月累了，但不敢睡去，她怕这一切都是梦，她怕自己一觉醒来又回到行刑台上。
　　她太留恋这里的一切，这里所有人，都在。
　　这一天，从死到生，从无到有。
　　终究是敌不过困意，明月沉沉睡去。
　　睡梦中，明月只觉得自己落入水中漂泊不定，如同大海浮萍。
　　自己不断在水里挣扎，周围一片模糊光亮。
　　水不断的通过鼻子嘴巴涌了进来，她不会水，她挣扎着胡乱摆动双手，蹬着双脚，大喊救命。
　　恍惚间，只觉得一道身影踏水而来，轻灵飞快，接着自己便感觉到后脖颈被一只铁一般的手抓住，巨力袭来，自己脱水而出。
　　耳边风呼呼作响，几个呼吸间，啪的一声，自己摔在了岸上。
　　我这是来到了哪里？明月大惊。
　　果然是梦吗？白天的一切都是梦吗！她下意识恐惧得望着四周，只见面前湖水荡漾，而自己正坐在岸边上。
　　来不及多想，明月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不痛？
　　为何自己打自己不痛？
　　这，我现在难道是在做梦？
　　可是梦为何会如此真实？她摸了摸手下的石子儿，突然笑出声来，哈，不是行刑台就好，不是行刑台就好。
　　“呵，你也算是一个有趣的人！”身旁传来一个清冷女人的声音。
　　明月转头望去，入眼是一位道姑，身穿一袭黑紫色道袍，边上插着一把剑。
　　定睛一看这道姑的脸蛋儿，美，说不出的美，和上这道姑身上似有似无的气势，手持一壶酒，望向湖中，当真是清逸如仙，宛若冰雪出尘，手持酒壶竟有些潇洒不羁，眼眸凝聚前方若有所思，明月知道那是思念的眼睛。
　　见明月不说话，那道姑看来：“怎么，傻了？”
　　明月摇摇头。
　　这道姑仔细打量了一下明月，叹道：“世间竟会有你这般模样的女子。若是我生得如你这般，不知他会不会死心塌地待我。”
　　“这是哪里？”明月毕竟是重活两世的人，强自镇定。
　　“有趣有趣，实在有趣。”道姑看着明月，叹了两声又拿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开口道：“这里是渭水边上。”
　　“我来时四下无人，你怎的突然落入湖中？”
　　“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道姑说道，明月也吃了一惊，自己明明在家中床上，竟转瞬之间来到这渭水边上。
　　渭水？渭水？渭水是什么？
　　大周境内有渭水这个地方么！
　　没有，绝对没有！
　　“罢了，问那么多干什么。”道姑自嘲道，刚刚提着面前这小姑娘脖颈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面前少女全无内息，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俗人罢了，若有不轨，不过一掌尔。
　　良久，明月还在消化眼前的事物。
　　“你刚才惊恐万分，抽了自己一耳光，为何却又笑得如此开心？”
　　明月感觉到面前这道姑没有恶意，屈膝抱坐，下巴垫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不会懂得。”明月悠悠回道。
　　“是啊，你的事，我不会懂得，就好像我的事，他也不会懂得。”道姑怅然。
　　“他是谁？”
　　“他是我心爱的男子。”道姑眼神中满是追忆，看着面前的湖水：“我和他，就相识在这渭水边上，那年我十七岁，他身受重伤，他爷爷带着他四处寻医。”
　　说到这里，道姑噗嗤一笑：“听他爷爷说，他已经没几日好活，浑身气力不多，当时我便给他喂饭吃，我还记得当初他那傻样，我给他喂饭，他对着我说好吃。”
　　明月听得入神：“后来呢？”
　　“后来啊……”
　　“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得以治愈，还练得一身好武功，天下间罕有敌手，而我又一次和他相逢。”
　　“其实他不知，自渭水河一见，我便喜欢上了他。”
　　“可他最后却选择了别人。”
　　“姐姐，那他现在在哪里？”明月问道。
　　“你叫我姐姐？”那道姑乐道。
　　明月乖巧的点点头，不应该叫姐姐么？
　　“他现在，应该在哪里逍遥快活吧。”道姑姐姐面露悲伤：“明明是我俩有婚约在身，他竟弃我而去。”
　　说到这里，道姑突然捂住胸口痛声道：“都是师傅，师傅逼我发毒誓，说我不得与他在一起。”
　　“师傅养我育我，教我武功，我怎么能忤逆她……”
　　说罢，又是一口酒狠狠灌下，酒液顺着嘴角淌下。
　　道姑一抹嘴，摇摇晃晃站起来，哈哈大笑，笑声中似哭还哭，凄凉无比。
　　只见这道姑身形流转，如风如雾，噌的一声清吟，长剑出鞘，好剑！剑身通体光寒，森森逼人。
　　一套剑法顷刻间使出，这道姑不自觉间用上内息，宝剑寒芒大涨，纵横交错间剑气凛然，明月一时间竟看呆了。
　　好俊俏的人，好厉害的剑！
　　或许是酒的劲头上来，道姑摇晃着又跌倒在地。
　　明月见状连忙去扶她，明月心中又是一阵惊讶，娇躯在怀，这如果是梦为何这般真实。
　　道姑枕着明月的腿竟然沉沉睡去。
　　“想来，你也是一个可怜人吧。”明月轻轻擦去道姑眼角的泪珠，喃喃道。
　　正念着，一阵熟悉的晕眩感觉袭来，明月脑海内又看见一个人影上下浮动翻飞，演练着一套剑法。
　　赫然是刚刚道姑姐姐在湖边施展的剑术。这人影一遍一遍的演示着，一阵儿，便消失了去。
　　明月继而看着眼前的湖水，微风轻轻吹动。
　　好一会，道姑悠然转醒：“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一会儿。”
　　道姑此时似乎恢复了些：“谢谢。”
　　明月笑道：“不用谢。”
　　道姑坐起身来，又不再说话。
　　明月突然开口说道：“姐姐，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他不要我，我为何还去找他。”
　　“那姐姐你为何不忘了他？”
　　“忘，如何可忘，亡心为忘，心死方可忘却，我这颗心不死，又如何忘？怎么忘？”
　　是啊，明月知道，爱一个人是多么的艰难痛苦。
　　“姐姐，终归是会变好的。”
　　“哈，是嘛？”
　　“嗯。”明月点点头。
　　道姑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明月。”
　　“果然是明月一般的女子。”道姑轻抚着明月的脸颊说道。
　　“姐姐，你有想过报复吗？”
　　“有！我报复了。”
　　“那你成功了吗？”
　　“成功了，也失败了。”
　　明月不理解，什么是成功了，也失败了。
　　“呵……”道姑不说话，四下寻找，看见不远处的酒壶，也不起身，单手虚握，内息喷吐，这酒壶竟然就这么吸了过来。
　　明月看的着实惊讶：“这是，法术？”
　　“呵，哪里是什么法术，我若是会法术，第一个将他的心变到我这里。”
　　明月心下惊疑不定，眼前的道姑着实厉害，难道是武功？
　　明月又问道：“姐姐，你很爱他么？”
　　“嗯……很爱很爱。”
　　一时间，明月也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位姐姐。
　　道姑看出明月这妮子的心思，笑道：“你也不用再想着安慰我了。日久天长，已然习惯，只是每年今日，总会想起和他当年相遇时的样子。”
　　“对了，姐姐，你叫什么？”
　　道姑一笑：“芷若，周芷若。”
　　“芷……”明月刚想叫她芷若姐姐，却见她周身兀得现出白华，身形好似雾雨蒙蒙，转瞬间飘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