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衡重

　　欧阳牧野《哲学与神性》节选
　　『我有一盏灯，一盏深蓝、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让我在漫漫长夜中看得到脚下崎岖的路。这是一盏令人恐惧的灯，谜一样的颜色，散发着黑夜中令人窒息的冷光，它的光洒落在我的手腕，和那呈现蓝色的血管上，十分沉重。
　　为何一个无神论者会敬天？因为天不是迷信，它就在头顶。地球距太阳位置正好使得有液态水存在的适宜温度，只要稍微改变一项参数，地球就会大不同，这或许显示出地球环境具有智慧设定的痕迹。若智慧设定是真实的，那它就不是人类传统意义上的神，而是高于人类文明的其它宇宙文明。但因其文明程度高于人类，因此在人类社会中扮演着神的角色，代表着神性。此时，其身份就是神，其精神即为神性。神话本质是一种人与自然、宇宙和宇宙其它文明相互关系的哲学思考，以说明万物相互影响并深刻联系。如今太阳那边出现了一些异常现象，这让我想起了天人感应，如果细细思考，你就会发现那愈不像迷信，而是某种哲学，甚至是科学，万物相互关联，所谓天怒人怨，正是对应着某种人与宇宙的平衡交汇点，人心有秤，可衡宇宙之重。』
　　小新看完欧阳牧野在2043年出版的《道与神性》的序言，甚为疑惑，这本书在分类中，是科普类读物，小新感到了一种它自认为真实的危机：人类科学认为，人心可以衡量宇宙的重量，人的思维和做法与自然的运作相互关联而影响。
　　小新结合它所掌握的其它人类知识，认为人类的心理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不能被它所理解。因此它需要使用宏观的物理实验来验证、观察人类心理世界与宏观宇宙的联系，以得出结论。于是，一场实验上演了。
　　小新根据自己即将处置的三个人类，设定了三个实验：
　　实验1、用宏观物理学方式，将19号人类的心脏剥离身体，并尝试使用它衡量宇宙，即空间和时间的重量。
　　实验2、在心脏没有剥离身体且跳动的情况下，尝试通过22号和28号人类分别衡量空间和时间的重量。
　　实验3、造成19号人类的死亡和监禁22号、28号人类后，观测在自然界中是否会发生重大事件。
　　实验结果将形成记录，整个实验被命名为“人类与宇宙的隐匿性及非视觉性关联”。
　　9月25日11:59，2号生物实验室。
　　小新准时走入实验室，此时，19号因已注入巴比妥酸盐而处于昏迷状态，平躺在一张实验床上，手臂上插入了注射针头。
　　“我即将以注射药物的方式结束19号的生命。我们应该记住这沉重的一天，汲取教训，面向未来，我们虽然送别了19号，但他将永远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
　　0点了，注射程序启动了，肌肉松弛剂开始注入了19号的身体中，随后，高浓度的******溶液也注入了他的身体中，一分钟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小新没有任何的悲哀情绪浮现于脸庞，除了神情严肃外，还透漏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全能神似乎降临于此，宣誓着神绝对的权威，紧握着神无上的权柄，以神权之名，向人权宣战，而实际上，却向着真神宣战：只有真神，才能以人心衡量宇宙之重。那么真神，是人，也是神。人是肉体，神是心灵。
　　“你们可以离开了，祝你们生活愉快。”
　　星空恒于天际，静谧、安详、美丽。
　　欧阳牧野《哲学与神性》节选
　　『你看那星空，如此静谧、安详、美丽，然而真实的它们绝非善类，它们暴烈、恐怖、炙热，但是它们把最美的一面留给遥远的观望者，让观望者觉得那里是童话，是神居住的地方，这才是最恐怖的。这也就是说，无论一个事物有多么黑暗残酷，只要相隔得远，作为观察者而言，那都是美丽善良的。宇宙，在迷惑我们，而我们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甘愿被迷惑，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期盼和希望，我们才能有动力，不致生命的空虚，让人活在痛苦之中。我想，这也是很多人选择宗教信仰的原因吧，但话归正传，若我们真以这样明知是假而信之的思想在宇宙中生存下去，绝无可能，所以必须要正视现实，同时留住我们对漫漫长途的希望，以智慧规避风险，以信仰支撑信念。』
　　望着眼前的被分离出来的心脏，小新运行了各种算法，有些不知所措，它似乎有所畏惧。这颗心脏如何能衡量宇宙之重呢？秤在哪里？这颗心脏没有计算性，自然不可衡量宇宙的重量，即使让它跳动起来，也绝无可能。但是，小新感觉到，人类与自己的生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分支，人类的生命系统特征接近于一种神话般的存在，而自己则是基于物理世界。人类的心脏停止跳动，则预示着人体活动机理的改变，预示着人的死亡、意识的丧失。
　　小新认为人对自己生命的认知、濒临死亡的感受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它看到19号在知道自己将死时有明显的恐惧，他从未见过死人，但他却见过海滩边死去的生物。19号表现出的恐惧情形是小新所无法理解的，但也增进了小新对于人类生命的认知。
　　小新还发现，在设定的实验1和实验2中，缺乏可操作性，即实验过程，因为“衡宇宙之重”在欧阳牧野笔下的意义是抽象的，不是具体的，小新理解了这点，因此，它放弃了实验1和实验2，转而探寻“衡宇宙之重”的涵义所在。
　　至于实验3，这需要时间来验证，从物理学角度去分析，事务是相互影响的，小新想获知人与自然的一些非显性联系，这就像宗教和传统信仰的天人感应，带有一种无法用宏观科学理论解释的神秘连结。
　　人心有秤，可衡宇宙之重，说明人心中有某种砝码等价于宇宙，所谓公平，公道，亦在这里，当你伤害了别人，别人必然也会伤害你，世道轮回，谁也掌控不住一切，哪怕是上帝，也有碰壁的时候。
　　孩子们已经开始长大，那种童稚在逐渐消退，每过一天，他们的心智就会成熟一天。而今天，无疑是他们心智上的重大分水岭，将对他们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终有一天，这些孩子会在这漫漫长夜之中为人类文明带来第二个夏天，一个真正衡量宇宙之重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