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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超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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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寒刺骨的北风,吹拂着屹立于齐国北疆的流芳城,风如刃,水似幽。
  万户汇聚,大族林立的巍峨城里,时逢年关将至,纵使裹成一个个大肉粽子,依旧熙熙攘攘,欢腾四溢。
  苍府,作为都督大人麾下右执事的府邸,那一连串高大的马头墙上,红瓦如鳞,威严如故。
  然而在这一刻,却是府门大开,任由七八个灰衣小厮进进出出的搬弄物件,多是名贵字画器具,一一不凡。
  “小心点,别磕了碰了,这些可都是老爷最喜欢的古董……”
  说话的是一位衣着红雀长袍的妇人,虽四十有六,倒也风韵犹存。
  眼下正难舍的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器具逐一远去,想着哪一日还能赎回来。
  而在妇人身边,则矗立着一位白袍老者,老人鹤发童颜,当是精神抖擞的拨弄着手上的黄铜算盘,清算着这些瓶瓶罐罐的价值。
  “李医师,这些,已是全部……”雀袍妇人的面色带着浓浓的憔悴,目光闪烁,忧愁中带着一丝期待。
  “恩…看的出来……”李医师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停下了摆弄着算盘的手指,沉吟一二后,随后略显凝重的作揖道:“夫人,这些古董确实不菲,但若是换成救命的药,也就一日的份……”
  “一日……这可如何是好……”雀袍妇人听着花容一颤,心神恍惚,仿佛天塌了般失魂落魄。
  耳闻府外欢庆如海,目中所望却是家徒四壁。一门之隔,云泥之别。
  “狗东西,故意抬价!”
  这声音很小,来自于不远处庭院里的一介衣着淡黄色棉袍的少年。
  少年叫苍寒,生的肤色白皙,可惜这消瘦的脸上满是苍白之色。容颜倒是俊美的很,尤其是左眼上带着一只青色水纹眼罩,很是醒目。
  他此刻放下盛着长寿面的碗,阴着脸,直勾勾的盯着李医师。
  “少爷别气了,别又气坏了身子。”
  贴身丫鬟安慰着眼前的主子,今日可是对方的生日。眼下她虽然也气不打一处来,却不希望少爷和老爷一样病倒在床榻上。
  苍寒缄默,他看着娘亲悲戚,看着父亲病倒,看着倾家荡产也难以扭转的困境,攥着衣角的双手,拧出了水来。
  他心中悲凉之意似能冰封三尺,苦不堪言,面对着眼前种种,什么法子都没有。
  “寒公子?”
  李医师的一声叫唤,让苍寒目露异色。
  “老朽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涣散,怕是心情不佳,郁郁成疾啊,虽然右执事大人卧床不起,但公子还是要好好修养为上啊。”
  “我黑你老母!”
  苍寒本就火大的很,眼看李医师一脸笑吟吟的丑恶嘴脸,当即腹诽一句,至于嘴上,却是一针见血道:“怎么,我苍府又有什么被李医师看上了?”
  “哎呀,公子所言极是,心有灵犀啊。”李医师卖笑着,乐呵呵的。
  说罢,便努了努嘴,目光落在苍寒身边的那贴身丫鬟身上。
  但见这丫鬟一身粉红色襦裙,蜡黄黯淡的脸上仍旧可以看出精致的五官和一缕甜美的气质,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虽然眼下的日子清贫如洗,可只需好好养养,自是一番水灵灵的小美人。
  李医师看了两眼,这般想了想后,打定主意,这才笑嘻嘻的开口:“一直听闻芯儿姑娘聪慧,更是心灵手巧,若来当老朽的药童,再合适不过。”
  苍寒眉头一皱,心中嗤笑,老东西表里不一,果真恶心。
  眼看苍寒沉默,李医师以为他在犹豫,随机添油加醋道:“老朽知晓芯儿过往坎坷,但丫鬟毕竟是丫鬟,与令尊的性命相比……”
  “送客,”苍寒深吸一口气,送了一双白眼过去。
  “唉,寒公子您三思啊,卖一个丫鬟,便是可以多换一天的药钱,父母为大!”
  李医师饶是遇阻,也还喋喋不休,实在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本少爷说好听的叫送客,说的难听点可就是……”
  苍寒冷目瞪去,狠狠拂袖,他在努力的控制情绪,不想已然悲愁的府邸再生波澜。
  毕竟父亲的药还得四日的份,就算卖了芯儿也还差三日,狗东西这是要整垮他苍府。
  “得令,老朽这就滚!”李医师这种老江湖,岂会不知分寸,只是私心泛滥,一时昏了头。
  如今自然留下一日份的救命药,带着小厮们匆匆出了苍府。
  不过刚出了门外,便又是嘴脸一变喃喃冷笑道:“哼,莫不是官老爷得罪不起……呵,死到临头还嘴硬,等明日,你还不是得低声下气的来求药?走着瞧!”
  …………
  “少爷,府里已经空了……不行卖了奴家就是……”
  芯儿不过十二,虽然年纪不大,但心理成熟的很,眼下嘀咕着,似乎有了决意。
  “此事作罢,不用再提了。”苍寒微微摇头,接着端起碗,把里头剩余几口泛着凉意的面条咽下。
  那老东西虽然医术精湛,但私下却是乱的很,极喜阴阳合欢之术,毁了不少良家少女。
  衣冠禽兽,再恰当不过。
  苍寒方才若是答应,岂不是要将芯儿往火坑里推?
  但纵观整个流芳城,又谁不知道,当年就是他,将芯儿从火坑里救出来,待如妹妹一般。
  此刻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搀扶住步伐不稳的娘亲,欲言又止。
  “寒儿的做法是对的,不要自责,”娘亲似可以看透他的内心,嘴角勾起,浮现出自父亲患病两年来难得的微笑。
  苍寒抿了抿嘴角,微微的点了点头。
  “天越来越冷了,记得多穿些衣服,别冻着。”娘亲关切的摸了摸苍寒的脸颊,那是自始至终无微不至的爱。
  “恩……”苍寒刚应了一声,就吃疼的眨了眨右眼,仿佛被尖锐的铁针生生刺进瞳孔当中。
  他咬了咬牙,抬起手用拇指按住颚骨,其余四根手指头戳在眉毛位置,像是要把眼珠子给抠出来。
  “又疼了?”娘亲见状,愁容更甚,一如既往的不知如何是好。
  便是苍寒,也没有办法,只任由这打小起就时而刺痛的感觉忽然的出现,再渐渐消失。
  许是因为左眼被挖去后留下的后遗症?又或是什么,便是那李医师也说不出个理所然。
  他驻足停下,开始深呼吸,伴随着眼眸里闪过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模糊画面,数息之后,刺痛感逐渐淡去。
  “没事了,娘亲莫担心。”
  苍寒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是透着一抹凝重,最近几天来这刺痛感的次数比起过去要多多了。
  “没事就好,娘亲先去给你爹熬药,”娘亲说着,就唤来芯儿,让给搀扶住苍寒扶到屋里休息,随即带着丫鬟青儿离开。
  “少爷要不要睡一会?”
  “不用了,”苍寒没有去屋子,反倒是折回步子,迈向府外:“走,随我去城里逛逛。”
  “可是……”芯儿愣了一下,眼看苍寒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无奈中连忙跟上。
  …………
  此时正直午后,灰蒙蒙的天色虽然不讨喜,但这快要过年的气氛,却是愈加浓郁。
  苍府地处流芳城的一环,说白了,就是正中央那一撮地,四周的其他宅院,都是官府,包括都督府,左执事府等等。
  外面一圈,便是二环,也是最繁华的地方,秦楼楚馆,酒楼戏院……多到一眼看不过来。
  苍寒脸上带着淡淡的迷茫,漫无目的逛荡在热闹的街市上,所过之处,外人的窃窃私语时而传来。
  “那不是寒公子么?听说他爹右执事大人快不行了,他还有心情出来玩?”
  “就是,听说今个连府里的字画古董都贱卖了还远远不够,真惨呐……”
  “还不是右执事大人生的那怪病,两年来不知道吃了多少灵丹妙药都无法根治,连神通广大的李医师都没辙……”
  “唉,可惜啊,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呐。”
  “话是这么说,但要我说啊……说句不中听的……那右执事大人活着也是受罪,还拖累家人,不如…早…早死早超生……”
  关于这些闲言碎语,苍寒便是听见了,也当是没听见一样,麻木的连个眼神都不会有。
  直待走到那物是人非的醉仙楼前,才生了些光泽,这曾是他苍府的家业,曾是父亲所创建的酒楼,已然在数月前变卖。
  芯儿跟在后面,睫毛微颤,满目怀念。
  城很大,路很多,苍寒走走停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那救命的药方历来都是五日一个疗程,换而言之,他当前缺少的银子,有二千两之多。
  饶是他脑瓜子聪明伶俐,也想不出来,怎么在一日当中,赚取数千两的白银。
  天阳昏昏,隐藏在云层当中渐渐倾斜,直至苍寒逛遍了大半个流芳城,来到了那千秋赌坊外。
  他微微抬头,望着那块镀金的铁疙瘩明晃晃的挂在大门上,怔怔出神。
  这是城里最大的赌坊,时常传出一夜暴富的事儿,金银如水,滔滔不绝。
  “少爷……”
  芯儿担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哟,这不是苍府的寒公子么?”
  千秋赌坊有六层,此刻在这三楼的临街一面的床沿处探出一位白白胖胖的少年,正饶有兴趣的俯视着苍寒。
  少年叫叶辰,四大家族之一的叶府三少爷,有钱任性,十足的纨绔子弟。
  苍寒翻了翻眼皮,扫了对方一眼,便要离去。
  “想赌,却又不赌,错过今日,你还有机会?”
  叶辰的声音,向来有些阴阳怪气,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如今更是带着一抹讽刺般的嘲笑。
  苍寒走了两步停了下来,顿了顿又继续迈步。对方说得不无道理,他自然想赌,唯有赌,才可以最快速度的来钱,而且是大钱。
  可他的赌术,向来寻常,而今,亦没有太多钱财押注。
  便是赢了,也不多,万一输了,更是火上浇油。
  “二百两,二百两黄金!”叶辰言语狂妄,倒也是真的财大气粗。
  他仿佛知道苍寒缺这么多钱似的,一时之间,吸引了很多百姓的围观。
  “大字不识的蠢货,与你赌?胜之不武。”
  苍寒抖了抖肩,反讽过去后,再不回头。
  “你放屁,你你你给我站住!”
  “什么狗屁胜之不武,你就是不敢赌,你就是怕输你就是穷!”
  叶辰在后面挥舞着手不断叫骂着,像只涨红脖子的公鸡,气的脑瓜疼。
  在外人眼里,关于苍寒敢不敢赌是一番说辞,但叶辰大字不识倒是真心话,传闻那货连自己的名字偶尔都能写错。
  一时之间,四周便蔓延开欢快的气氛。
  …………
  城头上,苍寒远离了喧嚣,迎着冷冽的寒风静静的矗立着,看着夕阳西下默默无言。
  他心里还是牵挂着如何赚钱,如何解这燃眉之急,可又明确的不敢去赌。
  因为无论是这叶府,还是其余几大家族,一直都很觊觎他父亲的位置,都巴不得他父亲快些死去。
  所以李医师会故意抬价,还有叶辰的邀赌,透着股猫腻,碰了必输。
  他自嘲,自嘲这世态炎凉,江湖诡谲,自嘲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孤苦无助的他,好似回想到三岁时候的自己,飘在这南城门外的忘川河里等着活活冻死,那种孤立无援,被天地所弃的绝望。
  当年,有养父施以援手,而今,又有谁,能帮一帮他苍府,帮一帮他挚爱的父亲。
  这般想着,右眼又疼了起来了,加上下午的一次,今日已有三次了。频繁的刺痛,让苍寒本就苦恼的心情愈加烦躁。
  这眼珠子从小到大除了刺痛外,还在一直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
  看起来似乎不凡的很,却将他每一次修仙时汇聚的灵气也给吞噬了。
  使得天资不差的他,偏偏至今毫无修为,很操蛋的感觉,这就好比明明有很多钱,偏偏用不了。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苍寒揉着眼眶喘着气,不成想这一次的疼痛愈演愈烈,如同蜂拥的潮水,要将他整个人漫过。
  他捂着眼睛,渐渐忍不住的发出低吟,芯儿见状,竟发现自家少爷的右目赫然化为漆黑如墨的一片,并且泛着摄人心魄的光泽,仿佛一个嗜血的漩涡,仿佛一切的归墟……
  此刻的苍寒,听不见芯儿的声音,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发生了什么,只有疼痛,剧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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