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理平

　　刘子乔正在讲台上和萧平激烈地讨论着问题。
　　两人且问且答，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星子直飞。萧平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紧张，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脖子越来越红，鼻孔里的气越来越粗重。
　　刘子乔半边秃顶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
　　“刘老师你错了，课本上也是错的！毁灭术士的一阶湮灭转换阵总共有一千六百八十九种变换形式，而不是一千六百八十八种！
　　“不信跟我回家，我全画出来给你看！要是我弄错了，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萧平说着就去扯刘子乔的袖子。
　　这位同学是个有名的奇人，哪怕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杨辉也听过他的名声。
　　他怀疑一切，极其自负，认定的事情坚决不改，连高阶异能者撰写的教材都敢指指点点，而不是先怀疑自己身上有问题。
　　如果无法说服别人，他甚至会用暴力来捍卫自己的“真理”，中招的老师和同学不在少数。
　　所以人们戏称他“真理不够，实战来凑。”
　　哪怕他的绝大多数“真理”最后都被证明是错的，他也丝毫没有改正的觉悟，依然我行我素，动不动脸红脖子粗地跟人激烈争辩。
　　如果只是这样，那他大概率落到一个神憎鬼厌，人人避之不及的下场。
　　但他还有另外一个特点。
　　要是别人能义正言辞、理据详实地从正面把他驳倒，他的态度就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恨不得给这人跪下当亲爹崇拜。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也足以让大家认识到他这个人的本质—一个确实在用生命追求“真理”的人，只是走了弯路。
　　就像异能时代之前的科技时代中的民间科学家们。
　　刘子乔向来温文尔雅，语气轻缓温柔，不过面对萧平这种强人也有些招架不住，随时担心自己会被拖出去打一顿。
　　虽然他不见得打不过萧平，但为人师表的老师跟学生扭打在一块怎么着也不是个事儿。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已经有些急促了。
　　坐在前排的学生纷纷低着头溜到后面去，生怕被战火波及。
　　有些好事者甚至亮出了拍摄设备，等待着直播一场日常大剧。
　　杨辉一进教室就看到这样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场景。
　　他走到前排默不作声坐下，一边打开腕上的移动电脑学习，一边分心观察讲台，随时准备拉架。
　　倒不是他有多爱管闲事。而是一旦刘子乔被打出个什么头疼脑热，他的观察就失去意义了。
　　好说歹说把萧平暂且安抚下来，刘子乔硬着头皮把萧平画出来的，那个多出来的一阶湮灭转换阵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忽地，他灵光一闪，哭笑不得，“萧平同学，你是不是把湮灭术士的转换阵和毁灭术士的转换阵搞混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毁灭术士和湮灭术士的能力表现形式很像，转换阵的架构看上去也极度相似，但它们从基础理论上来说完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千万千万不要弄混！
　　“把湮灭术士的转换阵当毁灭术士的来用，只会有一种结果，阵毁人亡！”
　　刘子乔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长点心吧，萧平！”
　　萧平刚开始还有点不相信，打开电脑和草图对比了好一会，眼皮一紧，差点连眼珠子都蹦出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给刘子乔来了个熊抱，又迫不及待地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泪眼汪汪，声音哽咽，“刘老师，您真是我的亲老师！”
　　“我先回家学习，回头再来好好谢谢您！”
　　说罢，头也不回地泪奔而去。
　　连讲台旁的书包都忘了拿。
　　教师里响起了一声整齐的“噫……”
　　刘子乔瞪了一圈瞎起哄的学生们，拿起粉笔盒重重地敲了敲黑板，“湮灭术士不是毁灭术士，毁灭术士的一阶湮灭转换阵总共有一千六百八十八种变化，你们给我记住了啊！
　　“谁要再拿这个问题来问我，我就让萧平把他吊起来打！
　　“吊三天三夜！”
　　教室里哄堂大笑。
　　杨辉身旁的女同学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锤着桌子，一不留神把电脑甩飞，直直地砸到他头上。
　　杨辉捡起电脑随便一扫，看到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大标题，“‘和气刘’霸气侧漏，‘真理平’再认新爹！”
　　视频下面的回帖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刷新着。
　　“什么跟什么……这些人真无聊。”杨辉真的不明白这种事到底有什么乐趣。
　　网络上大大小小以灌水八卦为主题的论坛，他从来都没上过。
　　他只会上专业交流论坛。
　　发帖的女同学网上活跃，现实中却有些胆怯。害羞地捂住半边脸，一只手伸出去接电脑。
　　等了好一会手上也没什么感觉，偷偷一看，人家已经跑讲台上去了，电脑就在她面前放着。
　　“这人……真怪！”她重新戴好电脑，颇为郁闷地咕哝了一声。
　　讲台上，杨辉已经和刘子乔开始了对话。
　　“刘老师你没事吧？”
　　不等刘子乔回答，杨辉直接打开电脑，指着屏幕上的代码，“我又攒了几个新问题。”
　　刘子乔深知杨辉的脾性，见怪不怪，点点头，“老师没事。”
　　看了看电脑上的代码，他眼前一亮，难以置信道：“这是新的？”
　　经常会有学生突破极限踏足新领域。很难说他们是遇到了“奇遇”，还是获得了别的什么机缘，亦或者单纯靠毅力冲破生理极限。
　　他们不说，没人知道真相。
　　也没人关心，因为这种例子太多了。
　　刘子乔思忖一阵，他调出虚拟键盘，劈里啪啦打出一大段代码，然后导入到杨辉的电脑里。
　　“你简化代码的思路是对的，但没有把握到重点，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关键，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少！
　　“至于两种算法的融合问题，这个领域老师不太擅长，你可以去请教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