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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镇江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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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毛文龙咬着牙,用一个肮脏的布条紧紧的勒住胳膊上的伤口,疼的深深的吸了口冷气,建奴给他带来的那条长长的刀伤,鲜血再次涌出,顷刻间染透了他破烂的衣袖。
  而这时候又有个建奴的白甲骑兵向赵遗子杀来,弯刀在毛文龙的头顶划出一道靓丽的弧线,带着死神的呼啸割向了毛文龙的脖子。
  毛文龙已经抬不起受伤的胳膊,只能奋力一躲,却被脚下的具尸体绊倒,而建奴白甲怎么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杀掉明军主将的机会?正这时候,一个穿着破烂的都看不出形制的儒衫老者,挥起他手中的枣木拐杖,拐杖下去,正敲在那建奴人的战马鼻梁上,那战马吃疼,悲嘶声中轰然栽倒,将它身上的主人摔下了地来,毛文龙怎么能放弃这样的机会,也不等那建奴挣扎站起,大刀递出,结果了他的性命。
  趁着这个空档,这个老头跟头把式的跑过来,用条肮脏的布条给他再次勒紧伤口,“大帅,我们还要坚持多久?”
  挥动了下手臂,看看近万混乱厮杀在的自己军队和建奴,毛文龙恨恨的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混蛋王一宁答应的登莱水师什么时候到,只要他们没和我们汇合,我们就必须坚持,就必须死战不退。”
  战争是残酷的,建奴来到战场,他们是在为生存而厮杀,毛文龙手下的兄弟,其实全部是这辽东的难民,他们被带到战场,他们是被他们的命运所厮杀。
  其实现在这已经都不是理由,他们互相只要知道,对面的便是敌人,只要杀了他,自己才有可能活下去,仅此而已,只此而已。
  混乱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后金汉军开始撤退了。
  这时候,毛学礼(尚学礼,尚可喜之父)气喘吁吁的跑来,看到义父没有大碍,才舒了一口气,满脸不无担忧的道:“父帅,王赞画答应的水军应该在三天前就到,可这大海风平浪静的,却不见一帆一船,怕是事情有变。”
  毛仲明(耿仲明)也插嘴道:“这一次,建奴偷袭我们,我们已经军心不稳,这次追击我们的是佟养性和李永芳的汉军,战斗力不强,一旦阿敏的镶蓝旗主力赶到,我们决难抵挡。”
  毛有德(孔有德)也道:“父帅,我们还是趁着后金汉军刚退,整理我们的人马,赶紧退吧。”
  毛文龙看看刚刚惨烈的战场,在那里,横躺竖卧的几乎全是自己的属下,时不时的还有伤者在那里呼救惨叫。
  但这时候,围在身边身后自己的将士,却一个个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拉一把自己原先的袍泽兄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自己所带的将士,其实说白了,全是辽东不愿做建奴奴隶的流民,老弱病残占据大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战斗力,而他们现在对生死已经麻木,同时,大家本就穷困潦倒身无长物,即便那些在战场上还在呼喊求救的兄弟,即便是救回来,也没有医药,哪怕是一口热粥给他们,反倒成为大家的累赘,所以大家就那么麻木的看着那些往日袍泽同伴在那里辗转哀嚎而不闻不问。
  毛文龙没有责怪活着的手下的冷血,其实,自己也不是一样?
  看看围在身边还有大约两千多人马,毛文龙再次看向了远处的大海,那里依旧风平浪静,依旧没有半个帆影,这时候,毛文龙真的纠结,倒底是走还是继续坚持,坚持可能的援军的到来?
  但毛文龙的纠结不需要了,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股浓密如墙的尘土冲天而起——建奴的主力,镶蓝旗的骑兵来了。
  看到铺天盖地冲杀过来的建奴本军,毛文龙身边的两千多手下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开始溃败逃亡。
  “顶住,给我顶住,不要退,和我一起杀敌——”毛文龙挥舞着手中的腰刀,声嘶力竭的对着面前没头苍蝇溃败的手下将士大吼着。
  可惜,在这个大兵压境的时候,没有人听他这个主帅的,所有的人都在奔跑,都在溃退,每一个人嘴里都发着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的声音,张惶失措,面孔扭曲的漫无目的跑着。原本就不多的刀枪更是丢的满地都是,那些充数的木棍,更成了累赘,所有的人,将身上哪怕是一点点份量的东西都丢掉,好让自己跑的更快一点。
  兵败如山倒,无数所谓的明军,就好像遇见豺狼的绵羊一般四下逃窜,一个个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后金兵,就那么被不足十分之一的建奴追赶着,肆意砍杀,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建奴已经冲了过来,转眼之间就对毛文龙的手下展开了肆意的屠杀。
  一个白甲兵,骑着战马,冲到了毛文龙的身前,挥舞起他的大刀,呼啸着砍向毛文龙的胸膛,这是他看到的不多还用胸膛面对自己这些女真猛士的敌人,这样的人,杀了才有意思。
  而毛文龙右臂负伤,再也难以挥刀格挡。
  一个不大的士兵横着冲过来,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尖叫着:“干爷爷,快跑——”然后就舍生忘死的扑向了那个再次扑向毛文龙的白甲。
  一个十五六的孩子,瘦弱单薄的身子,怎么能抵挡身经百战的后金精锐中的精锐白甲兵?只是一个照面,那个毛文龙的干孙子就被白甲一刀两断。
  毛文龙的义子上百,义孙无数,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个喊着自己爷爷的孩子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其实也根本没看清他倒底长的什么样子,但这个孩子总算让毛文龙获得了难得的脱身机会,也顾不得看那孩子的状况,更别提伤心哭泣,在这个乱世,在这个残酷的年代,一条生命与一支蝼蚁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死在饥饿里,还是死在流浪的沟渠里,是死在女真主子的皮鞭下,还是死在一场莫名奇妙的厮杀里,难道有什么区别吗,没有,都是被人忘记的,或者是即将被人忘记的。
  趁着那个小兵给自己抵挡出来的间隙,毛文龙直接抛开那白甲,对着漫山遍野的手下大喊:“不要跑,建奴不过区区一千,我们还有一战之力,不要跑——”
  但是,没有人理他,所有的人都在拼劲全力的奔跑,奔跑,在所有人的信念里,即便跑不过后金鞑子的追兵,也要跑过同伴。
  看着漫山遍野的自己手下,被区区不过千人的建奴追赶屠杀,毛文龙这时候已经由刚刚的大吼严令,变成嘶吼哀求。
  拉住一个小兵,结果这个小兵若是在平时,被大帅拉住,早就吓的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了,但是今日这时,这个小兵就那么一脸麻木狰狞,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甩开毛文龙抓着他的胳膊,继续向后飞奔,转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帅,父帅,事不可为啦,快跑吧。”毛仲明倒提着腰刀,冲到了毛文龙的面前,大声的规劝还要抵抗的毛文龙。
  “云台(耿仲明的字)赶紧组织人马建立防线坚持,等王一宁赞画的登莱水师一到,我们就可以展开对建奴的反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从新占据林畔险要之地,我们就可以再展镇江(丹东)恢复当初辉煌基业。
  毛仲明当时焦急的禀报:“父帅,建奴攻势紧急,右翼游击吕世举已经战死殉国,他的部下也全军溃败,现在事以不可为了,还请父帅赶紧撤退吧。”
  “不能撤退。”毛文龙双眼怒目,大吼道:“我与王赞画有约,一旦这时候我撤退而去,赞画军来,定然被敌所陷,那时候一切都完啦。”
  这时候,浑身是血的毛学礼跑了过来,大声禀报:“父帅,不要再等啦,赞画的兵上不会来了,咱们再这样拼死下去,转眼就会全军覆没的啊。”
  毛有德这时候也冲了过来:“父帅,兄弟们死伤过半,已经全军溃退,王赞画也不见前来,我们还是撤退吧,再不撤退,大事休矣。”
  “不能退,一定要等赞画兵到,那时候我们才有机会翻身,如果今日一退,镇江就完了,我们也就没了立锥之地了。”毛文龙怒吼着,对着身边依旧混乱溃退的士兵大吼:“再有退者——”刚刚喊道这里,猛的感觉后脑被什么狠狠的敲了一记,然后毛文龙就瘫软在地了。
  毛仲明看到这里,当时大怒:“毛有德,你好大胆子,竟敢杀害义父,今日我便与你拼了,拿命来。”二话不说,挥起大刀,直接冲向来了打倒毛文龙的毛有德。
  围在毛文龙身边的几个心腹亲兵还有义子看着丢下木棍的毛有德,也立刻挥舞起腰刀,冲着这个杀主的叛徒砍杀过去。
  这时候,一项与毛有德情义深厚的毛学礼挥刀挡住砍向毛有德的大刀:“老三,冷静,大哥不是叛徒。”
  毛仲明哪里还管的那么多,当时怒吼道:“好你个混蛋毛学礼,你还替他辩护,难道你瞎了狗眼,没看到他杀了义父吗?好好好,我便知道你和他穿了一条裤子,今日我便连你也一起杀了,为大明,除了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一边吼着,一边死命挥刀乱砍,一副与敌同归于尽的打法。
  毛仲明拼命,一时间砍杀的毛学礼步步后退,这时候毛学礼身边的亲兵一见自己主将危险,当时也不顾毛学礼是他主将的兄弟,也一拥上前,纷纷加入战团。
  而毛仲明的亲兵这时候也纷纷挺刀,死死的保护住自己的将主,一旦有冲过来的人,立刻挥刀砍杀。
  这下子算是彻底的乱套了,山下建奴追杀着残余的溃败明军肆意砍杀,这里明军中枢又起内乱,一时间杀的是天昏地暗。
  正在这危机时候,毛仲明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但他的话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大家依旧厮杀酣战,如此下去,毛文龙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军队家底,在这林畔边上就将彻底葬送,从此再无江东镇。
  毛仲明这时候算是真的急了,猛的将倒地昏迷的毛文龙提起来,直接推向了杀红眼的毛学礼。
  毛学礼一见自己义父被推到面前,吓的赶紧收住大刀,下意思的伸手接住毛文龙的身体,生怕再次坏了义父尸骸遗体。
  就这一缓的时候,毛仲明大吼道:“老三,背着昏迷的义父撤退,老二,还有没死的,愿意为义父洒尽这一腔热血的兄弟,跟着我为老三断后。”然后也不等大家回答,挥舞起大刀,向冲过来的建奴骑兵迎战上去了。
  被毛仲明这一声吼吼醒的毛学礼,这才明白了大哥的心思,赶紧伸手向义父的鼻子底下探去——毛文龙还有深沉的呼吸,当时愧疚的向冲远了的大哥吼道:“大哥,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毛仲明挥刀砍翻一个建奴,对着身后吼道:“别他妈的废话,别他妈的磨磨唧唧,义父突不出去,我做鬼也要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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