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野狼舞厅 一

　　吃过早饭，绿豆跨上自行车，回了大岭村。
　　燕赵送走绿豆，正打算去问问爷爷为什么要捉引魂鸡？自找晦气。燕郑跑过来告诉他，爷爷叫他去东屋。
　　燕赵心道：正好！匆匆来到东屋，见炕桌、废纸、毛笔，砚台，墨水都已经准备好，旁边散乱的堆放着十几种已经画好的道符。
　　燕老三先是叫燕赵坐在炕上，然后不待燕赵发问，便开始逐一讲解各种道符的名字和功用，告诫燕赵必须牢牢记住，然后又让他开始画符。
　　道教符咒中多数是云篆、龙章、凤文之类，燕老三教给燕赵画的符咒便是龙章，符的名称大都是镇小人符、清煞符、避邪符之类的防身符。
　　画了三天符，今天燕老三才开始向燕赵讲述画符的宗旨要义！告诉他怎样才能使本身意念与灵界神识沟通？怎样融符为己用？化灵符为随身法器，统摄元神咒力。告诫他符不能乱画，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这是最根本的原则，也是最基本的入手理念，燕老三耐心细致教育着燕赵，规定每种符至少画五十张。
　　爷爷啊！我今天是计划去乌鸦泡钓老头儿鱼的，再说了，你不教我法术，总要我画这些破符干什么啊！燕赵极不情愿，又不敢当面反驳，待燕老三离开之后，燕赵捶胸顿足，大发牢骚。
　　不过，牢骚归牢骚，安排的任务还是必须要完成的，他磨蹭了好一阵子，才强迫自己坐在炕上，画了整整一个上午，才足额完成任务，画得他焦头烂额，力倦神疲，午饭也没顾得上吃，身子一歪，倒头大睡。
　　**********
　　日影西斜，凌乱的脚步和嘈杂的说话声惊醒了燕赵，他挺身坐了起来，看见贺依婷、杨庆伟、楚霄云包括上午刚刚回家的绿豆陆续从窗下经过，正走向屋门，显然是结伴来找他。
　　燕赵大乐，睡意全无，匆忙从炕琴里扯出一床棉袄，盖住道符，然后蹦下炕，趿拉着鞋，推开里屋门，把他们迎进屋内。
　　贺依婷眼尖，一进屋就发现了了炕桌上的文房四宝，先是笑着问燕赵是不是在练习书法，然后又催促他快点收拾，告诉他天河湖附近新开了一家野狼舞厅，档次高、音效好，晚上开业大酬宾，去晚了找不到位置，最后又加上了一句最关键的话：大伟请客。
　　燕赵本人并不抠门儿，甚至还有些穷大方，用句土话讲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只因囊中羞涩，便极少请客，心中时常会觉得不安。
　　贺依婷叽叽喳喳说明来意的时候，燕赵心中一直忐忐忑忑，以为几个同学要逼自己做回“地主”，请客吃饭，硬起头皮做好了迎接“出回血”的准备。待到听说是杨庆伟要请客，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不住口的夸赞杨庆伟讲义气，够朋友。
　　燕赵最后一个出的门，临走前，望着渐渐西沉的红日，他左思右想，趁大家不注意，从炕琴里翻出一个自己上中学时用过的背包，倒空里面的物品，把棉被下的道符，无论是燕赵临摹的，还是燕老三画妥的，一股脑都塞了进去。
　　背包不大，被道符塞得鼓鼓囊囊，燕赵在上面轻轻拍了拍，满意的背在身上，大叫了一声等等我，便追了出去。
　　**********
　　天河湖离小水旗村只有五公里距离，抄近路从大岭村南的墓林边绕过去，能节省将近两公里左右的路程，因为还是大白天，人多胆壮，谁也没有对死人的顾虑，几个人有说有笑，商量过后，决定走小路，早点到舞厅占位置。
　　五个人四台自行车，燕赵、绿豆共乘一台，在经过墓林的时候，燕赵发现大路边停着一台熄了火儿的拖拉机，一大群人，赫然就是韩家五虎一伙儿，正围聚在墓林中的一座老坟前，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燕赵停下自行车，判断了一下方位，依稀觉得韩家人围着的那块地方，应该是自己与鬼共赌后睡醒的坟头儿。
　　绿豆左腿支地，屁股半搭在自行车的后座儿上，探头看到韩家人，仿佛大白天见鬼，小脸儿变得煞白，嚷嚷着有啥好看的！快点儿走。这时，骑行在前面的贺依婷发现他们两个人落了后，回头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燕赵只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跟了上去。
　　**********
　　“绿豆，你把黑狗扔哪儿了？”燕赵敏锐的感觉到，绿豆的异常变化肯定和黑狗有关。
　　“唔”，绿豆吱吱唔唔，半晌才道：“大沟里了！”
　　“大沟！”燕赵将信将疑，还想继续追问，恰好此时楚霄云侧过头来和燕赵说话，这才缓解了绿豆的尴尬，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燕赵忙着和楚霄云搭话，就把黑狗的事丢到了脑后。
　　**********
　　天河湖位于天河县城北两公里处，天河县因为天河湖而得名，向来便有“先有天河湖，后有天河县”的说法。天河湖是一处天然湖泊，水面一百余公顷，烟波浩渺，湖泊东岸，紧贴天河县通往力通县的省级公路，湖的东北角，原本是一片乱草滩，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一些有钱又有胆识之士，开始对这片荒滩进行改造，如今，自南向北，一字排开，五座三层小楼拔地而起，分别经营着舞厅、酒店、宾馆等行业。
　　整个天河县，除去县委、县政府的三层办公楼，最高的建筑便是这五座新建的三层小楼，孤傲的林立在天河湖畔，彰显着它们的与众不同。
　　这片新开发的区域，虽然建起了五座小楼，但是四周仍然十分荒凉。五座小楼对面，公路道东，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两层高的“烂尾楼”。
　　野狼舞厅，位于五座小楼中间，从南北数都是第三座。
　　燕赵非常喜欢“野狼”这个饱含野性和冲击力的名字，他兴高采烈，带头冲进了野狼舞厅，入眼是野狼舞厅的一楼大厅，宽敞豪华，通向二楼的楼梯，正对着大门，楼梯两侧，南北走向，各有六七个房间，设计成餐厅，其余还有七八个大小不等的房间，规划成厨房、杂物间、洗手间、盥洗室等。
　　三楼，一溜三十几个房间，都设计成了客房。房间内的装饰，相对于其它邻近大都市的县市来说，并不出众，但是对于远离繁华的天河人民而言，已是相当高级。
　　整整一个二楼，近七百平方，全部用做舞厅，装饰得富丽堂皇，相形之下，如果说野狼舞厅是天上飞的天鹅，大岭村舞厅简直就是地上跑的鸭子。
　　燕赵楼上楼下简单转了一圈，不住口的夸赞。
　　杨庆伟十分知趣，与贺依婷还没有修成正果，不敢轻易怠慢了“领导”身边的人，趁着燕赵闲逛的时候，便定好了坐位。燕赵来到二楼，舞厅还未开场，桌子上就已经摆满了啤酒和花生、榨菜等下酒之物。燕赵中午就没吃饭，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酒菜上桌，也不客气，提起筷子就直奔主题。
　　六点整，野狼舞厅内光线一暗，霓虹灯便开始旋转，狂欢正式开场。舞厅里，不但配有慢三、快三、慢四、快四等交际舞曲，中间还穿插着播放让人热血沸腾的迪士高。
　　迪士高舞曲一响，燕赵立刻像打了鸡血，双眼放光，带着醉意，下场狂舞。终日遇鬼的无奈，老五膘子之死的哀痛，欲修道术而不可得的苦闷，全部被燕赵揉合、发泄到劲舞之中，他摇着头，扭着屁股，嗷嗷怪叫，好似狼嚎鬼哭，幸好迪士高舞曲震耳欲聋，完全掩盖住了燕赵的哭嚎。
　　绿豆虽然久经舞场，却是第一次见识到迪士高的狂野，兴奋不已，他不知道怎么跳？站在燕赵屁股后头，邯郸学步，上窜下跳，迪士高舞步没有多少技术含量，踩上点儿、跟着节奏扭就行，绿豆学得有模有样。
　　楚霄云面对燕赵，贺依婷、杨庆伟站在燕赵左右两侧，算上绿豆，恰好是一个圆圈，燕赵则变成了圆心，四个人把他围在中间，跳得大汗淋漓。
　　**********
　　舞曲切换时间，燕赵前后都急，匆忙去洗手间方便，走了几步发现没带手纸，又转回来在桌子上寻觅了半天，一无所得，无意中看到了来时背的挎包，燕赵心血来潮，顺手从包里摸出一沓道符，揣在兜内。燕赵内急得厉害，没有时间再去找手纸，便打算将就着把道符当厕纸用。
　　野狼舞厅是天河县的新生事物，吸引来一大批追求时尚的年轻人，因此，刚刚开业，便人满为患，舞厅洗手间门口排着一大溜长队。内急不等人，燕赵“蹭”、“蹭”、“蹭”，心急火燎跑下一楼，一楼洗手间门口虽然人少，五个蹲位前也有十几个人在等着排队。
　　燕赵正急得抓耳挠腮，恰好碰到一个屯亲，燕赵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村中人都叫他“赵大胆”。赵大胆五十多岁，在野狼舞厅做更夫，论起来和燕赵是平辈，以兄弟相称。他看燕赵佝偻着腰，脸上肌肉不时抽搐，十分痛苦，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憋不住尿了裤子，急忙提醒他快点儿上三楼客房部，那里清静。
　　燕赵连“谢”字都没来得及说，提气强忍着汹涌的本能反应跑上三楼，中间因为括约肌收缩，还夹着屁股在楼梯上停顿了几回，他哼哼叽叽，好不容易上了三楼，撞开卫生间的门，裤子还没脱利索，尿水粪水便“滋滋滋”的往外窜，裤裆被尿水浸湿了一大片。燕赵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大河决堤般的快意，嘴里哼唱起迪士高舞曲的旋律。
　　方便到一半时，燕赵慢慢闭上了嘴，他感觉到四周有些不正常，侧耳倾听，猛然惊觉，周围竟然出奇的安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