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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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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穷作乐呢,”马有明的妻子瞪了他一眼说,但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开始,凡有家属的团丁,都抢着喝面汤,总想自己多喝几碗,留给孩子的面糊糊也多些,但是后来,团里下了命令,每个团丁只打給两碗面汤,而且很清,加进去的菜籽饼粉也很少;团丁们再想给孩子留点面糊糊已是不可能了,连蚕豆草饼都没有了,供应团丁的榆树皮和炸过油的麻渣,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孩子吃,因为容易发生便秘,而且很严重。
  “你再不要存了,自己身体要紧,你们的身体垮了,没有人守城,我们母女只能成土匪的人了,男的老人小孩都会被杀光,何况吃了这种东西,孩子会被烧住,孩子解不了大便怎么办?”妻子望着马有明,心疼地税,其实她自己的脸更加惨白,脸皮几乎包不住骨头了。
  不管妻子怎样劝说,马有明还是依旧把菜籽饼饼拿来,留给杏子吃,因为杏子每天在帐篷门口在等他,马有明不想让孩子的希望落空。过了两三天,杏子大便的时间越来越长,解一次大便,杏子往往挣得脸红脖子粗,终于大便秘结不通了,马有明的妻子用细木棍棍掏,才能解一次大便。马有明吃榆树皮烧住(便秘),三天没有解大便,腹胀疼痛,难以忍受,跑下城来跟妻子说,妻子让他躺下,撩起衣服,用右手来回按摩,但是仍旧不通,没有放一个屁,腹胀没有缓解,马有明起来,疼的直打转,实在没有办法,跑去向老中医求治。
  “啊呀,榆树皮吃的太多了,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唉,急则治其表标,看来只能服点巴豆了,”老中医听了马有明的述说,再按了下马有明的腹部,又号了号脉,边说边给马有明取巴豆,倒开水。
  “只要能通便,止住肚子疼,怎样都行,”马有明赶快答道,他接过巴豆和开水,没等开水放凉,就服下了巴豆。
  马有明还未回到自家的帐篷,腹部剧烈疼痛起来,比未服巴豆前疼得厉害,疼痛未止,就已腹泻起来,过了一会儿,腹胀和疼痛止了,但腹泻不止。马有明坚持着勉强回到自家的帐篷,睡到了,本来马有明身体就很虚弱,这翻来覆去的腹泻,致使马有明的身体再也扛不住了,终于病倒了,躺在地铺上让妻子侍候,马有明心中过不去,但是也没办法,毕竟病来如山倒啊。在家休息了一周,马有明觉得能够站起来,就嘱咐妻子照顾好孩子,自己便摇摇摆摆地上城墙去,因为守住城墙,就等于保住了全家人的性命,保住了全城人的性命。
  马有明再不敢多吃榆树皮了,虽然饿得两眼直冒金花,还是强忍着。有天忽然看见一只老鼠在自己的脚下跑过来,他连忙用脚去踏,没有踩着,老鼠钻进城墙的半截洞里,再钻不进去,马友明迅速揪住老鼠尾巴往外面拽,刚拽出洞门,老鼠挣断尾巴跑了,马有明因指甲过长,把老鼠尾巴掐断了,还捏在手里,血渍渍的,可他口一张,把老鼠尾巴丢进嘴里,赶快嚼起来,唯恐尾巴又跑掉,嘴角流下来一点点鲜红色的血。
  村庄边,城墙角,土路边,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躺着各种姿势的尸体。起初,马县长等人组织民夫掩埋,后来人人饿的没有力量,组织不起民夫,死人也就没有人掩埋了,任其腐烂。团丁也仅仅能够守城,其他的一切根本无力去做。宁河城中到处是死人,到处是大便,绿头苍蝇昼夜嗡嗡地叫着,到处乱飞乱撞;整个城中臭气熏天,痢疾等泄泻疾病横行起来。每天有人走着走着,或是爬着爬着,就死在路边了。有个年轻妇女抱着十个月的婴儿靠着大树死了,怀中的婴儿含着干瘪的**啼哭,因为没有奶水,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哪来的奶水。
  马县长每天带着马子元等后勤人员巡视城中,看看饥荒和疾病有没有进一步恶化,同时要求马子元等人想尽一切办法筹粮和筹集医药,但是马子元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改善缺医少粮的局面。
  这天,马县长经过董朗廷的营房,进去暂歇。
  ”城中缺粮少药,形势严峻!董团长派去搬救兵的人现在有无消息?“马县长一坐下来就问。
  ”据我的探子来报,援兵不几日就到,我们领导层要振作精神,大张旗鼓的宣传昆仑山亲率大军来剿匪,目前已到新田堡,激发民众信心。······“董朗廷一边回答马县长的问话,一边给马县长沏茶。
  ”哎,这么说,你也没有确切的消息。“马县长端起三炮台碗子,吹去漂浮的伏茶细末,呷了一口,叹息道。马县长的眉毛蹙起来,显得更黑更大,颧骨也更高。
  “沈巡官带着我的书信,先去渭源求救,鲁王巍巍认为,一则贼势浩大,他鲁王兵单力薄,前去救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二则宁河非他管辖范围,无守土之责,难以插手。为他效命的沈复再三劝谏,终究未发一兵一卒,沈巡官只好再去金洲市,向A军司令请愿,渴望A军司令率军速回桑梓平叛。A军司令对沈复颇为客气,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高茶贵饭,夜夜笙歌,但对出兵一事只字不提。沈巡官无奈,一日在宴中,沈巡官喝了几杯,愤然而起,怒曰:城中父老日不果腹,沈某虽日啖珍馐,食不下咽;诸公分疆裂土,领国家俸禄,受百姓供养,负守土之责,却放任盗匪蹂躏地方,残害百姓,况桑梓糜烂,竟然不闻不问,诸公是何居心?A军司令及其副官幕僚尽皆默然,沈巡官拂袖而出,前去省政府向昆仑山求救!········”董朗廷说到这里呷了一口茶。
  “沈福祥虽是昆仑山旧部,但是官低人微,他未必能见到昆仑山,”马县长摸索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沉思半晌说道。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后来得到沈复的密信,得知沈巡官还拿着沈复的推荐信,我才放下心来。”董朗廷看着马县长的脸,充满自信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振作精神,坚持守城,以待援兵。——近几年,同事战友之情胜过亲戚朋友,跟传统的乡土情谊并驾齐驱。”马县长脸上露出一丝希望之光。
  “马县长,我认为,死守待援不可取,必须因粮于敌,目下,土匪围城松懈,警惕性不高,他们的粮食大多储存在西关街民房内,我们趁其不备,突袭抢粮,一旦成功,再坚守半年,不成问题。士气,民众信心,自然大振。“董朗廷说到这里,两眼炯炯发光。
  ”此计大妙,今晚我们立刻开会,部署实行。“马县长说完,立刻起身,带着通信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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