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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举！”
南郊一处刚刚简陋修建好的军营上，李长根站在高台上，雄浑有力地对着下方的士兵们大声喝道。
士兵们整齐分成三排，第一排听到命令后，举起手中的火绳枪，马上向正前方的草靶子进行发射，随着一阵硝烟弥漫，草靶子被打得七零八落。
“换！”李长根挥舞一杆红旗继续喝道。
很快，第一排刚刚发射完毕的士兵，马上退到了队伍的最后方，进行装填动作；第二排已经做好发射准备的士兵，则自动补入第一排，继续进行射击动作；第三排装填完毕的士兵，则进入第二排准备进行射击。
训练得有条不紊，干劲十足。所有人都对这稀奇的玩意感到好奇。
这些士兵可都是从李茂贞那过来的，大部分都是亲眼目睹过王正宇在陇州城上创造过的神迹，所以对他们手中的火绳枪，个个都爱不释手。
再加上王正宇纵容手下们谣传这种火器来源于极西仙域，所以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未来可能要直面朱温大军，也一个个都是信心满满。
这也是无奈之举，有时候为了鼓舞士气，就得用这种蛊惑人心的办法。
王正宇站在李长根身后不远处，一言不发地看着场上的操练，表情上看不出喜乐。他与团队商讨过多次将来可能的作战方案，最后还是觉得这种三段式射击方式最靠谱，最有效率。
然而，如此一来，就大大降低了军队的机动性，一旦队伍被打乱，那几乎就毫无战斗力可言了。
不过，如果以防守的角度看，这种作战方式倒并非一无是处。站在城内，很难给对方什么冲锋陷阵的机会，阵型容易保持；而这种火绳枪，操作对身体条件要求不高，七八十岁的老叟都能射上两发。
“看来这所谓火绳枪，的确有些意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嘤嘤细语的声音。
王正宇回转过身，正看到钱诗诗正亭亭站着。
“小打小闹罢了，难得县主会感兴趣。”王正宇谦虚道。
钱诗诗在原地踱了几步，玉手托着下颚，沉吟了一会，幽幽道：
“从苏州那边传来了消息，朱温差不多已经拿下郓兖二州，挥军南下应该是时间问题。王爷应该不会让王大人在这久待下去，恐怕到时候，你就得带着这三千人马上战场了。”
王正宇点点头，的确也是这么想的。连自己儿子钱传璙都派出去了，他这种非亲非故的人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即便再如何低调，他也注定要被卷入这个乱世的洪流当中。
“其实，我不太明白。”钱诗诗淡淡道，“大人来到扬州后，大可找个借口，抽身消隐，相信越王也不会感兴趣大人藏在什么地方。江南虽然不大，但躲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朱温将来过来找寻，也会非常困难。大人何必如此费心费力，掺和淮吴两地的事情呢？”
王正宇一阵苦笑，双眼闪过一丝恍惚。是啊，钱诗诗说的没错，自己当初如果想要躲避朱温的追杀，其实还有更简单更省事的办法，自己却选择了最艰难的一种，那就是将自己推到枪口上。这样做，唯一的好处，也不过是能够给李茂贞攻占西川争取一些时间。而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不至于受了李茂贞一些恩情，就如此为她尽心。
“是啊，在下也想知道。或许，是为了岐王吧。”王正宇缓缓摇头道。
他忽然开始思念起在陇州与岐州的那段日子。不知道林香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李茂贞进取西川是否遇到阻碍？
在这种乱世里，远在江南的他，所能知道的消息极其有限，时常只会听到以讹传讹的谣言。
钱诗诗反而暗自点头，觉得的确如此。王正宇曾是岐王的人，不遗余力对抗朱温，恐怕正是因为先前朱温进攻过陇州的缘故。
……
岐州。
“喝！”
军营里，岐王手下的甲士，手里举着长矛，随着长官的号令，向前刺去。呐喊声雄浑有力，身体孔武健壮，看来都是精兵。
操练从日出开始，直到日暮才歇息。士兵们聚集在棚子下用餐，总感觉食物比以往丰盛许多。
“喂，你说说，咱岐王是不是马上就要打那个贼王八了？”吃饭时，一个圆脸胖子实在忍不住，对坐在一旁的队正问道。
王建小时候做过小偷，家中又排行第八，乡里人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贼王八。
队正显然不耐烦进餐时说话，白了他一眼，敷衍道：
“天知道。”
得到这个回复，圆脸自然意犹未尽，又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如果不是马上要打了，这么大张旗鼓干什么。昨天我还看到一台三丈多高的石弩从外面推过去，除了要对付贼王八，否则哪里会动用这种大家伙？”
队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啊，没想到岐王也会用上这玩意，看来的确是要行大事了。”
“不过，听说负责这次器械监督的，好像是个小姑娘？”圆脸忽然回忆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滋了口气道。
“诶，你是说林香吧？”
坐在对面的瘦子一听这话，马上接了过来，开口道。
“你知道她？”圆脸感觉难以置信。
“嘿，林香可是当初王大仙人带来的神人，别看只是个小姑娘，人家那可是从小被王仙人带大的，仙家道法哪能不会一些？前两个月我被长官带去建木桩的时候，就看到林香在一块板上写着一堆东西，字不像字，画不像画，一看就是仙家用的神符。”瘦子显然十分得意，口若悬河地描述他那天的经历。
圆脸和队正听得睁大眼睛，都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异口同声道：
“神符？”
“是啊，所以我说，此次别说打贼王八，就是打那个沙坨独眼龙，都不在话下。”瘦子继续胡侃道。
两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继续吃饭，这天聊不下去了。
而在他们聊天的这会，岐州城内，岐王府中，林香就着一盏油灯，独自在房间里埋头看着王正宇当初留下的那几卷经书。
李茂贞试过将这些书抄了几份，分给其他人阅读，但所有人都感觉晦涩难懂，虽然能感受到当中的玄妙，但想要理解，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直到现在，居然只有林香一个人能够全部看通而且可以运用。
一个时辰过去，林香才缓缓地合上书，小小的嘴中，仍旧念念有词。
“量子纠缠…好像很有趣。”
她已经读到量子物理篇了。这可是高中的物理竞赛才会用到的知识，如果让王正宇知道，恐怕能当场吓得背过气去。这小丫头的恐怖智商，已经超过了人类不该达到的高度。
“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就有一个吱的开门声，有个脚步声传来。
林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去，甜甜笑道：
“是茂贞姐姐。”
“天都黑了，还不睡觉吗？”李茂贞手中拿着一张胡饼，给林香递上。
林香两只小手接过，大吃了几口，满嘴都是油光。
李茂贞用一种宠溺的目光看着她，直到她吃完，才慈祥道：
“小香，跟姐姐说说，那石弩已经差不多不需要再改进了？”
“是啊，我完全是按照王哥哥书上说的那样说的，有一个叫阿基米德的家伙做过一种石弩，能将三倍大的石块以更快的初速度抛射出去，距离也更远。”林香无聊道。其实对这种事，她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看在李茂贞是王正宇哥哥朋友的面子上，她才不肯费神去帮这个忙。
她又望了一眼身边的一块板子，上面写的一堆被士兵们看成神符的东西，其实是连王正宇也看不懂的数学函数。可以说，王正宇连给她出数学题考她的能力都没有了。
李茂贞点点头，也看出小丫头的心思，并不继续追问了。这几天通过实验，她也确实看到，改进过的石弩可以将一百多斤的石块丢到一百丈的地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种威力对她来说，简直难以置信。
正式对王建开战，看来也就这几天的日子了。
她摸了摸林香的头，饱含深意地笑了笑：
“早点休息，晚上看书伤眼。”
她自然不会让林香过多地掺和战事，一方面她答应过王正宇，一方面她的确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女子就该文静一点，千万不要学自己这样好强，否则长大眼光太高，肯定嫁不出去。
走出屋外，常太清还在门外侯着。
“能出动多少人马？”李茂贞边走边问道。
“回岐王，李克用派出去的沙陀兵在魏博失利，朱温刚打下郓兖二州，元气也未恢复，短期应该不会对我们劳师袭远。下官看来，完全可以拿出三十万精兵进取西川，一鼓作气，击溃王建一众。”常太清建言道。
“嗯。”李茂贞顿了顿首，冷眸一闪，望向天空的寒月。
“七日后，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