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误会

　　郭逸不再多想，专心运功疗伤。好在此次所受均为外伤，郭逸缴获战利品最多便是各类伤药，将养得三五日，也就愈合了七八成。这三五日倒也安稳，并没有什么异常出现。但敌暗我明，郭逸不愿多耽，一把火将三具尸体烧得干干净净，大步扬长而去。
　　一路之上，郭逸暗中运使“无中生有”秘术，将神魂感知范围扩至最大，全力感测周围异常。反复推敲之后，郭逸终于可以基本确定并未有人跟踪盯梢，也未有人远远探查监视；若是真有高手在窥伺或者跟踪，而直至现在自己仍不能发现，那以这种恐怖修为也不用辛苦跟踪了，直接现身就可将自己拿下。
　　渐渐已行至洛京闹市。瘟疫肆虐已近尾声，街市已大多回复旧观，车水马龙扰攘喧哗。郭逸随意踏进一间酒楼，寻了个楼上临窗的桌位，居高临下，俯瞰繁华。
　　忽听远处人群一阵拥挤骚乱，炸起一片惊呼斥骂。郭逸侧目瞧去，只见一名屠夫模样的男子自东向西，仓皇逃窜而来。那人面色苍白惊惶，无头苍蝇一般在人群中乱钻乱拱。身后不远处数名家丁豪奴打扮的汉子手持棍棒，口中骂骂咧咧，气势汹汹紧追不舍，领头的护院似是颇具修为，双手或拨或推，前方人群登时东倒西歪，左右分开，一众家丁愈追愈近。
　　酒楼内不少食客听到楼外动静异常，纷纷丢下杯箸，挤到窗口来瞧热闹。有老者摇头叹息道：“那是顾老三罢？今儿怕是又要挨一顿痛打……”
　　旁边有人好奇，问：“顾老三是什么人？为何又要挨打？”
　　那老者更是叹息：“唉！这顾老三是后街西头的一个屠户，宰猪卖肉的。说来也可怜得很，这次疫灾，他家里老人、婆姨、两个儿子全都染病死了，只剩个十三岁的闺女……”
　　旁边有食客心急，抢着问：“家人病死，却为何有人追打？”
　　老者答道：“一大家子人死得就剩他父女两个，这顾老三伤心哀恸，整天失魂落魄、以泪洗面。后来不知跟谁学会了吸食五石散，天天吸得晕晕乎乎腾云驾雾，倒也能忘忧解愁，吸着吸着就上了瘾。他就一卖猪肉的，挣那一丁点苦钱哪能供得上？后来就把闺女卖给了妓馆。再后来卖闺女的钱花光了，就只好去偷。这不，今儿肯定又是偷了人家跑不掉啦。”
　　众人嗟然叹息。郭逸听了也暗暗摇头，只是不知那“五石散”是什么物事。
　　无需他开口问，自有人在旁忍不住好奇：“那五石散却是何物？为何吸食上瘾？”
　　老者摇头不答，另有食客不屑道：“五石散就是一种丹药，听说是前朝哪位高人炼丹没炼好，却一不小心炼了这种歪药出来。那些个文人骚客、公子哥儿，吸食此药后，飘飘若仙，无忧无烦，犹如登临仙境，往往兴奋活泼，妙思潮涌。但是此药极易成瘾，且价值昂贵，据说乃是由赤石脂、灵乳石、紫石英等灵材炼制，咱们老百姓啊，嘿嘿，怕是消受不起……”
　　另有人低低浪笑道：“也有不少公子哥儿使了这药，对付那些贞女烈妇，大有奇效……”
　　说话间楼下乒呤乓啷一阵大乱，却是那顾老三撞翻了一堆货摊筐篮而摔倒，狼藉满地，那群家丁豪奴已然追及，当即有豪奴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挟住。
　　领头护院全身肌肉虬结，虽然时已寒冬，仍是身着单衣。眼见那屠夫就擒，挽起袖子大步上前，噼噼啪啪伸手就是五六个大耳刮子，打得那屠户满脸是血。口中犹自破口大骂：“狗杂种！看你还敢偷！生了熊心豹子胆！偷到国丈府上来了！”打完耳光之后退后两步，示意众家丁：“给我打！往死里打！”众家丁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扑扑闷响不绝。
　　楼下一阵哄然唏嘘，路人交互窃语。有人本打算出头替他求情，听得“国丈府”三字，悄悄缩回了脚步。
　　那顾老三脸颊高高肿起，口齿不清，哭丧着脸哀求讨饶：“饶命啊！大人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话未说完，头脸又挨了重重几拳，将剩下的话打落肚中。
　　楼上食客也是一阵唏嘘。当朝国丈乃是杨峻，杨家两个堂姐妹杨艳、杨芷，先后入宫嫁给晋武帝，母仪天下。杨家一门两后，权倾一时，荣宠无比。杨峻本人素来嚣张跋扈，府丁豪奴也是骄横恣意。这顾老三实在是太不长眼，提着灯笼上厕所，怎么偷到了国丈府上去？
　　转眼间那顾老三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犹如一个大沙包伏在地上，被踢得翻来滚去，手臂软垂，已无法护住头脸，眼看要出人命。那护院首领抱着膀子冷笑旁观，毫不在意他死活。众豪奴未得号令，拳脚不停，并不介意将人活活打死。
　　这顾老三人品很是令人不齿，且偷盗在先，于理有亏，郭逸本不打算伸手相帮。但眼见一群豪奴要将他生生殴击毙命，却也颇感不平。盗窃罪不至死，况且不应由你国丈府定罪判罚。耳听得那屠夫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当下手中暗扣了一枚飞蝗石，瞄准护院首领悄悄弹了出去。
　　他本意是想悄悄击晕护院首领，那帮豪奴也就不攻自破、不劝自停，自然能暂且救下那屠夫一命。谁知暗器刚刚出手，就听“呼啦”一声风响，却是楼上食客之中，有人自别的窗口俯冲而出，斜斜下扑，不知是否也是要去打抱不平。
　　他在飞蝗石上使了旋劲，飞石先缓后急，且无声无息。那俯冲之人斜刺里冲出，一扑之下，登时抢在了飞石前头，紧接着便“哎哟”一声惊呼，已被飞蝗石击中屁股。
　　那人万万没料到飞在空中便臀部遭袭，又是恼怒又是张皇，随即便意识到这暗器虽来路不明，去向却与自己一致，也是奔着护院首领而去。估计应该是另外有人出手打抱不平。堪堪落下地来，揉了揉后臀，回首望向楼上，狠狠剜了一眼；正瞧见郭逸似笑非笑，神色尴尬，微微举手，朝自己摇了一摇，口唇微动，似是在说：“误会！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