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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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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柳两位护院手持兵刃守在原地,紧张得很。姚姓客卿较他俩修为远胜,这一追就是老半天没回,吉凶难测。正焦躁间,忽然听得药罐中微微一响,似是郭逸有了动静。两人还没来得及查看,就瞧见远处长草分开,黑衣人手提药箱,缓缓行来。
  二人虽然情知不妙,倒也有些血性,相视一眼,咬牙就要冲上拼命。黑衣人恍若未见,身形闪动,鬼魅般从二人中间奇快无比地穿行而过,长鞭自身后腾起,快速在二人后背点了两下,二人顿时软倒扑地,晕死过去。
  山风微微拂过,罐底柴火毕剥作响,此外别无声息。
  黑衣人慢慢走近罐边,伸脚踏灭柴火,看了看罐中药汁和郭逸,忽然“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奇。退了两步,犹豫了一会,又将地上郭逸的行囊包裹检视了一番,再次来到罐边。
  郭逸仍自紧闭双目,在热气蒸腾中汗出如浆。黑衣人不再犹豫,纵身跃上罐口,伸手抓住郭逸头顶发髻轻轻一提,“哗啦”一阵水响,郭逸自药汁中被凌空提起,上身赤裸,下身仅着一条犊鼻裈裤,兀自保持盘坐运功姿势不变。黑衣人吃了一惊,“哎呀”一声轻叫,撒手后退,扑通一响,郭逸又直直落入罐中,药汤四下飞溅。慌乱间隐隐看到郭逸表情痛苦,低低呻吟了一声。
  黑衣人定了定神,粗声粗气开口问道:“哎,姓荀的小子,你到底醒了没有?”他先前听得姚姓客卿说“荀公子”,知道那是郭逸姓氏,恫吓道:“你再不滚出来,我便先砸碎了你这破罐子!”
  喊了几声,罐中全无任何动静。黑衣人咬了咬牙,长鞭甩了几甩,终于没有砸下。再次猱身而上,伸手将郭逸提起,这次却微微偏过了脸。
  哪知半空中郭逸骤然双眼睁开,张嘴急吐,一股水箭直射黑衣人面门!双掌猛推,《戡乱诀》功法疾运掌臂,霎时裹带着一片朦朦淡淡的紫气真罡,直取黑衣人胸膛。
  早在飞蝗石砸罐发出闷响之际,郭逸便已然发觉不妙。有姚高柳三人从旁守护,居然发出如此异响,必是有敌人侵扰。郭逸当即强行稳住心神,缓缓中断行功。本来这种半途断功最是凶险,极易真元溃窜毁伤经脉。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体内《戡乱诀》真炁连绵不绝,将他三脉七轮卫护得安安稳稳,即便淬体功法强行中断,也不过仅只令他手足酸软、有气无力而已,经脉要害却是平安无碍。待得黑衣人诱走姚姓客卿,返回击晕高柳二人,郭逸身体已恢复大半,但他自知不敌,只得不动声色蓄力养气,等待时机。这黑衣人身手如此高强,郭逸暗惊是否那周奚的亲眷同门前来寻仇,肚中大骂这恶贼全家都是一路货色同样的卑鄙,专趁自己行功时前来偷袭。
  黑衣人被他满口药汁喷了一头一脸,双目难睁,惊怒交迸。忽然间感到劲风拂体,似是郭逸双掌直奔自己胸腹要害,危急中已来不及避让,只得身形急弓,脐轮气海提气猛吸,胸腹处陡然生生向内塌陷两寸!
  郭逸双掌力道使尽,也只堪堪触及敌人胸口衣衫,心知要糟,欲待补上两掌,黑衣人振臂挥腕,已将他掷出数丈开外。
  郭逸挣扎着坐起,却见黑衣人愣立原地,身体微微颤动,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两人对视了一眼,黑衣人怒气勃发,胸口不住起伏,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杀了你这千刀万剐的小淫贼!”这次却没遮掩嗓音,声音清脆柔嫩,却是个女子。乌亮的鞭影漫天腾起,劈头盖脸抽了下来。
  郭逸又纳闷又惊奇,身体兀自酸软,只得运功护住全身,勉力躲避抵挡。幸好那女子虽然功法诡异鞭招凌厉,但真元内力却似颇为浅薄,难以克制他的护体真罡。长鞭及身,未免皮破血流,疼痛难忍,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又抽了一会儿鞭子,那黑衣女子盛怒已减,渐渐停下手来,也不再骂,恶狠狠地盯着郭逸,微微喘气。郭逸全身多处皮开肉绽,颇为凄惨狼狈。他平白遭受如此无妄之灾,心中自是恨怒难平,奈何技不如人,只得满脸怨憎,瞪着黑衣女子。二人互相瞪了半晌,忽然同时开口问道:“你是谁?”
  郭逸抢先说道:“我叫荀白。你是何人?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伤我仆从,毁我行功?”
  那女子嘿嘿冷笑,轻蔑道:“荀白?你撒谎!还想骗人!你是姓郭吧?”她翻检郭逸包裹行囊之时已看到了阳曲阔剑,故而有此推测。言罢瞅见郭逸面色微变,已知推测无误。恼恨郭逸当面撒谎,想到刚才惨遭袭胸,狠狠啐骂道:“卑鄙狡诈、死不老实的小淫贼!”忍不住心头火苗又自乱窜,长鞭重又举起。
  郭逸一眼瞥见自己行囊散乱,闪念间已明白究竟,暗呼糟糕,双手乱摇:“且慢!且慢!在下确是姓郭。因遭仇家追杀,不得已才用化名,并非故意撒谎。你到底是什么人?今日之事是你寻衅在先,我们却有何处得罪了你?”
  女子一怔,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目的,不由稍消怒气。不经意发现郭逸嘴巴上在问“何处得罪了你”之时,眼光却扫到了自己胸前!脸上一热,恼羞难抑,忍不住又开始恶向胆边生,肚中乱骂这该死的小淫贼,长鞭暴起漫天鞭影。
  其实郭逸委实冤枉,刚才眼珠乱扫之时,满脑子只是在思量:“老子当时掌击她胸口却没击中,到底算不算得罪?”耳听长鞭呼啸卷来,郭逸情急智生,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淫贼”二字,顿时悲愤交加,张口大喊:“住手!你这蠢女人!刚才你满头满脸黒巾黑布,裹得像个粽子,谁能知道你是个女人?!”
  最后这句话极是有力,黑衣女子心下一凛,顿知郭逸确实颇为冤枉。她本非性情乖张,只是事发突然,女儿家又极是看重清白,故尔乱中出错。她既涉世未深,经验阅历未必比郭逸能强多少,此时回想一幕幕来龙去脉,越想越是惭愧羞赧。
  郭逸虽然看不见她脸色变化,但瞧她愣怔出神,一颗脑袋渐渐垂下,知道她已会意。误会烟消危机云散,脑筋马上活泛起来。于是开口直言相问:“你到底是谁?是特意来找我麻烦的么?为何要伤我同伴,强行断我淬体行功?”
  女子定了定神,回道:“郭公子,刚才多有误会,总归是因为我错在先,该当我来陪罪致歉。”冲着郭逸盈盈一礼,起身续道:“此番前来,并非与公子有何仇隙,乃是事关家中至亲,须得当面相询于你。请问公子是否与那程都王司马颖相熟?我曾见你……见你手持令符进入王府。”顿了一顿,想了想终觉不妥,扯掉蒙头罩脸的头布黑巾,浅笑道:“我姓秋,叫秋萝。”
  露出真容,这秋萝原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但见青丝如瀑,眉目如画,琼鼻樱口,肤胜凝脂,浅笑间俏丽难言。郭逸只觉眼前一亮,脑袋一懵冲口而出:“原来你……原来你跟我也差不多年纪。”他本是要说“原来你生得这般好看”,一想不对,临时改口,总算及时刹住了车。
  秋萝俏脸微红,低声道:“秋萝托大了。论修为论年龄都是我要长些,你既也是师出道门,可以……可以称我一声师姐。”
  郭逸不知究里,颇有些诧异,但忽然之间多了个又美丽又强悍的同龄师姐,心下大乐,赶忙站起来施礼作揖,把这俩字敲死夯实:“郭逸见过师姐!”转念想起诧异之处,忍不住问道:“师姐为何说我师出道门?什么道门??”
  秋萝听了,妙目圆睁,比他更加诧异:“难道你……?”想了想又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细细道来。另外,你那几个王府的护卫同伴都不要紧,我没伤他们性命。”
  郭逸心知此事不是人家的正题,于是赶紧实话实说:“好教师姐得知,我与那程都王并非十分相熟,数日前在蜀北米仓山采药相遇,差不多也就一面之缘。他赠我令符却是因为有皇亲伤重垂危,嘱我下月持令符进京相助。眼下估摸着他早已离开米仓山,赶路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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