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哥哥

　　已经过了三日，九岁的傅歆瑶摸着自己脸上的温热，心中的不安并未消失。每每睁眼她都担心回到那段被遗弃在角落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现在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她记得自己倒在大雪里的冰冷，她还记得雪花埋在身上的感受。她也记得春熙在耳边哭的不能自已的模样。她记得那人阴冷绝狠的眼神，她记得自己的骄傲被人踩在脚下视若敝屣。
　　今年她九岁，她的爹爹还是驻守宛城的守城将军。宛城这个地方位于金耀北方，是进关之后的最大的一个城镇。她记得上辈子在进京之前，她和哥哥就住在宛城的守城府里。醒来的这三日，她只见了自己十一岁的哥哥傅松。
　　从春熙口中她知道自己是在跟着哥哥在府中喂鱼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水的。傅松把她救起来之后受了风寒昏迷了好几天。谁也没想到回来的却再也不是九岁天真烂漫的傅歆瑶。
　　傅歆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九岁的傅歆瑶还是一个孩子，模样还没有完全长开。全身上下九岁的傅歆瑶总结起来就是又软又圆。人圆，脸圆，就连小手都是软乎乎的，摊开小手还能看到手背上四个小肉窝。
　　就算是这样傅歆瑶也不担心。她是知道自己十岁之后身条开始长开，人也会消瘦下去。她对自己的模样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被一个皇亲国戚给相中了。
　　“姑娘，大少爷在外头呢，”一个娇俏的丫环掀起帘子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说话。
　　转眼看过去，傅歆瑶眉眼一弯圆眼就弯成了月牙状，“快请哥哥进来。”
　　春荷连忙笑着点头，转身掀起门帘对着门外的人脆生说道，“大少爷，姑娘请您进去呢。”
　　语落，门口就跨步进来一个面容严肃略显稚嫩少年郎。负着双手刻意装出来的严肃模样让傅歆瑶险些笑出来。
　　“阿阮，身子大好了？”
　　见到妹妹的瞬间傅松便卸下了脸上的严肃。十一岁的少年郎绷着的脸庞也只有在看到妹妹的时候才会软化。
　　“哥哥。”
　　傅歆瑶唤了一声，飞快的起身，整个人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一把抱住傅松。
　　阿阮是她的小名，因为她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圆圆润润的，抱着十分软和。爹爹就应景的唤她阿阮。只有至亲的人才会这般叫她。曾经那人每每这般唤她的时候，她满心都是甜蜜。谁知后来……
　　傅松也不过十一岁，还是个少年。她的这一动作也让傅松不由随着她的力道退了两步，但到底还是稳稳的扶住了妹妹。
　　莫怪傅歆瑶这般激动，当日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个哥哥了，可当时她刚醒来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意识模糊之下根本没机会去考虑其他的。这几****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回到了自己九岁的时候，刚好今天也可以下床了，看到亲人自然会收不住的冲过来。
　　傅松摸着妹妹的头发，青涩的小脸上正色已不在，而是浓浓的担忧，温声道，“阿阮是在责怪哥哥没来看你么？不过两日没来，怎地像是好些日子了一般？”
　　这不是很久没见了。足足已经有十几年了。埋首在哥哥的怀里傅歆瑶用力的摇摇头，任由眼泪脱框而出。
　　她从小就没娘亲。哥哥说，娘亲在生下她之后就过世了。爹爹也在之后就弃文从武了。她和哥哥是在老家待到了懂事才被升官的爹爹带到跟前的，这两个人是她最亲的人了。
　　当年爹爹见她年纪不小了，宛城里没有合适的人家，便托人在京内为她寻门亲事。她进京之后，亲事尚未有着落，哥哥的死讯就传来了。哥哥死了没两年，爹爹也战死了。孤苦无依的她一个人在京中寄人篱下的日子着实不好过。这会瞧见活生生的哥哥，她怎能不激动。
　　“哥哥，阿阮好想你。”
　　还当妹妹是上次落水时候惊着了，傅松温和的拍拍她的头。取过一旁春熙递来的帕子轻柔的擦了擦妹妹的眼泪，轻声哄道，“哥哥也想阿阮了。上回是哥哥不对，今日哥哥给阿阮赔罪，好不好？”瞧见妹妹眼泪的傅松现在满心的只有心疼。
　　“今日哥哥要带阿阮出门去？”傅歆瑶欣喜地问。
　　傅松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一旁的春熙连忙出声，“姑娘，万万使不得。”
　　说着她转向傅松，满脸的不赞同，“大少爷，姑娘这病还是您造成的呢。这会儿刚刚能下床，可不能出去吹了风，回头再病了。将军若是知道了，春熙可担当不起。”
　　春熙原本比两兄妹年长一两岁。当初傅将军让春熙贴身照顾傅歆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留下春熙的。
　　春熙这话一出，傅松也想起来妹妹这风寒还未痊愈，只好绷着脸附和的点头，“春熙说的对。阿阮乖，等你身体大好了，哥哥再带你出去玩。”
　　傅歆瑶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乖顺的点点头，“哥哥可记下了。回头你要是忘记了，阿阮定要告诉爹爹去。”
　　闻言，傅松温和的笑了笑，轻柔道，“阿阮可是越来越小气了。”
　　“所以，哥哥你可一定要记着答应阿阮的话。”傅歆瑶扬起包子脸俏皮的说着。
　　见妹妹无事了，傅松也不好一直在妹妹屋里留着。又吩咐了春熙春荷好好照顾妹妹。这才离去。
　　送走了哥哥，傅歆瑶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坐着发呆。她努力回想自己九岁时候的模样。记忆里她一直就跟着哥哥身后疯玩。每回惹事了爹爹要惩罚的时候哥哥都替自己担着。为此，哥哥没少替自己挨罚。哥哥是除了爹爹之外最疼自己的人了。
　　想起爹爹，傅歆瑶有些失落。她醒来之后还没见过爹爹呢。春熙说，当日爹爹是来看过她的。可军营临时有紧急军务，只能赶回去。她这才没有看到爹爹。
　　“姑娘，累了吧。去榻上休息一会？”春荷端着茶瞧着自家姑娘眼底的不愉，关心的说。
　　弯着眼睛冲春荷笑了笑，傅歆瑶摇摇头，“无妨。我坐着就行。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也下去休息会儿。”
　　“这可不行。姑娘身体刚恢复，春荷可不敢随意离去。”
　　一旁的春熙也连连点头，“春荷说的对。姑娘，你身体刚好，莫要累着了。”
　　瞧着两个丫环关心的目光，傅歆瑶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最后在那个破败不堪的院落里，这两个丫头不离不弃的陪着自己吃苦，受罪。老天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让真心对自己的人再为自己受罪。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休息。你们两个别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