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外

　　到最后，那一个周，宋思雨都没有去上课。
　　导员打电话告诉宋思雨请假条可以拿的时候已经是周四下午，她周五要和肖毅去吃饭，于是周五就趁着肖毅还在上课的时候去拿了假条，拿完了就直接在外面等着肖毅下课。
　　肖毅和她是打算进城的，这个校区地处实在偏远，周围小镇上实在是没有什么让他们满意的店，加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于是肖毅就提出去外面好好庆祝她痊愈，而拆完固定带之后休息了一个周，宋思雨也确实恢复得差不多，现在基本运动都没有问题，也就答应了肖毅，毕竟她闷在寝室里已经很久了，也想出门逛一圈。
　　在网上购买了校车票之后，宋思雨就在校车点等着肖毅下课直接过来，肖毅那边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把书包扔给了秦远航，直接赶到校车点，和她一起等车。
　　车票是十点整，九点五十多车子就停在了上客区，宋思雨去得早，排在最前头，可以随意挑选座位，他们上了车，宋思雨找了车子中间的位置靠窗坐下，肖毅紧挨着她坐下，坐下之后第一句话就把宋思雨给震住了。
　　“我妈想见你！”
　　宋思雨虎躯一震，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往窗边挪了挪。
　　肖毅极其深沉地说了这一句之后，立马展开了欠扁的笑容：“被我拒绝了……”
　　“有你这么大喘气的么！”宋思雨安抚了一下自己受惊吓的心脏，瞪了他一眼，“阿姨干嘛想见我？”
　　“她的原话是……我想见见你这不肖子撞到的那个可怜女孩。”肖毅摊了摊手，“我说，妈，你会吓到她的。”
　　她已经被吓到了。
　　“然后我妈就不依不饶地寄过来了一箱子的慰问品，等回学校我给你搬过去。”肖毅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她还问我怎么会撞到你。”
　　宋思雨立刻接话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
　　毕竟她当时走路也不快，而且她这么大一个人，他们那边四个人，难道就没有一个看着前面的么？
　　“……这个嘛。”肖毅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更加不自然地轻挠了起来，他尴尬地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宋思雨，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轻咳了一声，他惭愧地说，“当时我是第一次骑电动车上路，一兴奋了就开得特别快，当时老大他们不都骑的自行车吗，我就都把他们甩在后面，然后我第一次骑车感觉特别稳，我就特别兴奋！”
　　“……”
　　“然后我就回头朝他们炫耀，嗯……然后看到他们手舞足蹈的，我还以为他们在嫉妒我，直到小辛喊了一声，我一回头，已经撞到你了。”
　　“……”宋思雨默然地吐出一句，“我觉得吧，你心这么大，能活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
　　肖毅抽了抽嘴角，干笑了几声。
　　还没到三分钟，车子就已经满座了，司机没有等到十点钟，准备好之后立刻发了车，宋思雨躺着养伤的时候一直晚睡晚起，习惯还没有纠正过来，车子里又是暖暖的，微微的摇晃让她困了起来，听着歌没有多久，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周彦光变成了一只小老虎，肖毅变成了一只小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树林里下棋，突然一只巨大的怪兽一声怒吼，嘴里喷出一团火焰烧毁了树林，原本坐在一边观望他们下棋的唯一人类——她，看着他们突然就变了身……变成了一只大老虎，和一只大熊。
　　老虎与大熊并肩作战，最终还是没有灭掉那只怪兽，他们受了伤，站不稳，于是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扶持着对方，刚才在棋场上的剑拔弩张早已变成惺惺相惜……
　　怪兽扑过来了……
　　他们怒吼了一声，然后……她就扑上去灭了那一只怪兽。
　　最后他们俩挥了一挥手，挽着手挥别了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流浪在世界，坚持不懈，专打小怪兽……
　　宋思雨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市里熟悉的停车点，转头看看肖毅，他听着歌，耳机一只在他耳朵里，还有一只在她这边，正放着让人热血沸腾的摇滚乐。
　　“醒了？我们到了。”
　　宋思雨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熊……不，他是肖毅，车子停下，她站起了身，和他下了车。
　　她睡醒了之后感觉精神也没有变好，肖毅有些担忧地想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宋思雨沉思了一下，有些怪异地问他：“肖毅啊，你觉得……你会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啊？”
　　肖毅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声音：“你说啥？！”
　　宋思雨哈哈干笑了一声：“没啥……没啥……”
　　离他们要去吃饭的地点还有些远，需要乘地铁过去，肖毅带着宋思雨上了地铁，所幸地铁上人不是很多，不挤，不过也没有位置坐，幸好他们也就坐三四个站，所以也不用特意去找位置。
　　宋思雨是看了天气预报才出的门，现在已经是深秋快要入冬，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她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加一件外套，不过在外面还是有些冷，肖毅比她穿得还少，就一件长袖T恤和一件夹克外套。
　　地铁上开得很足的空调缓解了宋思雨在外面的寒气，她整个人都舒展开来，肖毅调侃她：“你穿得这么多还冷？”
　　“最近降温很厉害啊，我一直很怕冷的。”
　　“你身体一直不太好吗？”
　　“唔……也不是，就是从小一直很怕冷啊，其实也怕热……而且今天才十多度哎。”宋思雨瞅了一眼他，“你穿得比我还少……你说实话你冷不冷……”
　　肖毅很诚实：“冷，我出门的时候真没想到这么冷。”
　　宋思雨被他认真中带着悲伤的表情给逗笑了，她戳了戳肖毅，用眼神示意他看坐着的人，严肃地说：“你看人家妹子穿着短裙配丝袜都没说什么，我们两个也算是青壮年，应该要坚强。”
　　“妹子真是耐寒的生物。”肖毅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那个妹子真好看啊……好瘦……好白……好漂亮……”宋思雨像是痴汉一样望了淡定地玩手机的女孩子好久，最后好不容易控制自己移开视线以免被女孩子发现了误会。
　　“你也很漂亮。”
　　肖毅的赞美并没有让宋思雨羞羞答答地回一句你讨厌，相反宋思雨白了他一眼：“讲真的，你这样说我一点都不高兴，我自己漂亮不漂亮我还是知道的。”
　　肖毅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很认真地说：“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看。”
　　宋思雨有些应付不了他这种认真，她想打个哈哈企图蒙混过关，肖毅却问：“你觉得自己很差吗？”
　　“……我觉得我身材不错，但是对于脸，我坚持认为自己属于不好看不讨喜的，所以别人夸我好看，叫我美女，我都不会很开心。”
　　“唔。”肖毅还是很认真地看着她，最后只是笑了笑，“好吧，我们下车了。”
　　到了餐馆，时间刚好到十二点，正是午饭时间，宋思雨和肖毅很幸运地没有等位，服务生领了他们进去餐厅里坐下，把菜单给了他们，礼貌地打了招呼，转身去给他们倒水。
　　肖毅把菜单推给她，宋思雨又推回去：“你点吧，我不知道什么好吃。”
　　“好，那……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我都不挑。”
　　肖毅点了菜，宋思雨喝着服务生端上来的柠檬水，笑眯眯地看着他微笑着对服务员说谢谢，肖毅转过头来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他先绷不住笑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你一直盯着我看。”
　　宋思雨被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语气给逗笑了：“你害羞啊？”
　　“哪有。”肖毅捊了捊自己的头发，极其自恋地说，“我是怕你看久了就爱上我。”
　　“……”宋思雨假装听不见的样子。
　　“你的头发好像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长了很多。”肖毅比划了一下，“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才到肩膀。”
　　“长了很多也掉了很多。”宋思雨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我在想要不要再去理发店给剪短。”
　　“要剪吗？”肖毅把服务员端来的小吃放到中间，“我觉得你长发挺好的啊。”
　　“我很懒的啊，七年了一直留的短发，况且现在头发特别少，长发又容易掉，我都怕我秃头了。”宋思雨唉声叹气，“当女生真辛苦，我想剃寸头。”
　　“那你以前一直短发？”
　　“嗯，短发方便。”宋思雨夹了一块肉塞到自己嘴里，“所以去理发店就告诉理发师，我要碎发，短一点。”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初中的时候去一家理发店，那人直接给我用剃的，当时我头发特别硬！剪完之后几乎都要立起来了！走哪人都叫我小伙子！”
　　肖毅噗地笑出来：“真的？”
　　“对啊。”宋思雨想起以前的事情，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有人就在背后喊，小伙子，你知道哪哪家在哪里吗？我回头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愣了一下，改说，谢谢你哎小姑娘。”
　　“我突然有点想看你短头发的样子了。”肖毅把最后一块肉拨到她盘子里，“一定有种假小子的感觉。”
　　“可惜我没有照片，不然可以给你看。”宋思雨吃了最后一块肉，又兴致勃勃地给他说自己以前的黑料，“以前我还特别喜欢穿男生的衣服，我鞋子也是男式的，本来我脚也大嘛，有时候买女鞋都买不到自己的鞋码，然后有一次我爸朋友来我家，你猜他说什么了？”
　　肖毅笑着看她亮亮的双眼和兴奋得红扑扑的脸，他现在不仅好奇她爸爸的朋友说了什么，更好奇她以前的样子了：“什么？”
　　“当时我在卫生间呢，就听到我爸那个朋友说，哎，你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我爸就说，不是，那就是宋思雨的鞋子，我家就这么一个，哪敢躲……”
　　“这么尴尬的吗？”肖毅噗地一下笑出来，“你家就你一个？”
　　“对啊，因为计划生育嘛，你家呢？”
　　“我家也就我一个。”肖毅及时把话题转了回去，“那你要不要试着留长头发？到时候去理一个发型？”
　　“非主流彩虹头？”宋思雨冷不丁地说。
　　“别。”肖毅举起双手投降，“你要是留了那种发型，走在校园里，我一定装作不认识你。”
　　肖毅和宋思雨早就订好了晚上七点的校车票，吃完中餐之后还早，肖毅就带着宋思雨去了景点，逛的差不多了又去吃甜点，刚才吃中饭宋思雨没付账，这一次吃甜点喝咖啡她付了钱，肖毅倒是很体贴，看她坚持也没有和她抢。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到校车点大概要二十分钟，再加上要早点去排队，六点多的时候他们就去了地铁站，那时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加上今天还是周五，地铁里人山人海，排队上车都要排上好长一段时间，肖毅和宋思雨等了两班车，才从排队的末尾到了队头——这么慢很大部分是因为有人在车子来了开车门的一瞬间插队。
　　车子进站了，后面的人蠢蠢欲动地要上来，宋思雨默默地等车门打开，里面的人还没下来，外面的人就想蜂拥上去，下来的人在骂，上去的人一声不吭继续挤，宋思雨看得直皱眉头，等里面的人差不多出来了没这么挤，她才抬脚上去。
　　里面满满当当的还是人，刚下车的不过只是一小部分，宋思雨尽量往里走，伸手拉住了立着的扶手，企图转身过来面对肖毅的时候，肖毅已经站在了她身后，而地铁门外面的人还在疯狂地往里面挤，挤到门都好像要关不上了，有几个人被挤得站不住，骂了好几声，而宋思雨也没有可以供她转身的余地了。
　　他们就这么被挤到了他们下车的站点，从地铁上挤下来的时候，宋思雨简直像是劫后余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到班车点的时候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着，没有路灯的街道只有等待着班车的学生玩着的手机，还有时不时经过的车前面的车灯照着亮，肖毅和宋思雨站在一边等着迟迟不来的校车。
　　今天和他不知道从生活聊到社会聊到世界聊了多少东西，难得有这一刻气氛安静下来，奇怪的是宋思雨也不觉得很尴尬，肖毅在身边突然哼起了歌，然而他却不走寻常路，哼着一首“嘻唰唰”。
　　宋思雨嘿嘿笑着戳戳他：“滴，切歌。”
　　肖毅低头想了想，配合地换了一首歌：“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