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鹅出生

　　这是蓝星，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曾有高能大士飞至九天之外，用留影珠记录了这颗星球的全貌，整个星球呈橄榄形，美丽而梦幻。
　　但在蓝星上，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这么美丽。在橄榄形蓝星的最南端，有一片冰封的世界，面积占整个星球的3%，冰雪总量占整个星球的90%，就像橄榄球上戴了一顶白色的冰雪毡帽。这里的一切生命都被冰雪所支配，这就是蓝星的未知之地：南极。
　　时速达160多公里的猛烈寒风正在这片冰封大陆的表层肆虐，冷冽的寒风销肉蚀骨，这里好似一片死寂。前方几座尖耸挺立的冰峰之间环绕着一处巨大的凹陷盆地，盆地中间形成了一片方圆十几里的冰雪平原。
　　无孔不入的寒风受到四周环绕冰峰的强硬阻挡，风力有所下降。呼啸的风声很似不甘，在努力侵袭着这片敢于阻挡它风路前进的冰峰。冰峰已经在这里矗立了数千万年，身上厚厚的冰雪衣裳已经达到了至少2公里。冰峰见过了太多这样调皮混闹的风崽子，无动于衷于对方的抓挠挑衅，安静地享受着对方给它的挠痒。
　　在方圆数千公里内，黑暗已经持续了整整五个月，耸立的冰峰很想看看东方金色的光芒，却一次次的失望。好在她有足够的耐心，耐心地承受着风孩不依不饶的抓挠，耐心地听着盆地中央叽叽喳喳的轻微声音。冰峰觉得冰原上传来的这种声音才是生命律动的声音，比狂风的呼啸声好听了一万倍。
　　这些小小的黑白色脊椎动物已经在狭小的冰原上繁衍了无数年，冰峰迟钝的神经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寿命短暂的小生命能够繁衍这么久。自从冰峰第一天披上雪白的衣裳，这些小动物就来到了身旁，它们是自己最好最友善的邻居。
　　很久之前冰川上空来过几个直立行走的动物，他们管这些黑白色的小东西叫做企鹅。听那些直立动物讲，这些黑白色的企鹅一生中有50%的时间停留在原地，企盼着父母亲、配偶或同伴的关爱。长相和姿势又像一种叫鹅的家畜，所以就给这些小东西起了个名字叫企鹅。
　　这些企鹅的寿命一般不超过十年，而这点时间对于冰峰来说只能打个盹。企鹅一年中有半数以上的时间都在挨饿，风雪肆虐的黑暗冰原上没有它们需要的食物，它们只能企盼着等待着。这里的寒季漫长，秋末、冬季、初春都算是寒季。4-10月是为期七个月的寒季，寒季中有6个月是极夜期，极夜期内无尽的黑暗笼罩着这片大地。
　　现在正是极夜期，除了无尽的风雪，就只有永恒的冰峰和冰原陪伴着盆地中的企鹅群。这个平原上栖息了近20万只企鹅，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物种过万，无边无沿，好在企鹅不喜欢孤单，它们喜欢紧密交缠，往往一米范围内就能挤站10只身高一米的企鹅。对于企鹅来说，拥挤感就是幸福感。很难想象，如此庞大的企鹅群，却只占据了这片狭小冰原的一半面积，他们是最优秀的节能环保标兵。
　　但现在这里阴阳不调，只有雄鹅居住，雌鹅在两个月前产蛋以后，几乎消耗光了她身体内储存的脂肪。雌鹅们成群结队，在极夜的黑暗中，在某个没有狂风肆虐的凌晨，吻别了亲爱的丈夫和温热的鹅蛋，热泪盈眶地列队离开了这片爱的栖息地。她们发誓一定会带回来足够的食物，给自己的爱鹅和宝宝吃，但有些鹅一去就是永远。
　　雌鹅军团一路向北奔向大海，只有在海域附近，才能寻觅到鲜嫩可口的足够食物，补充产蛋消耗掉的脂肪层。吃到足够多的食物，才能让她们脱离丑陋的纤细身材，恢复成肥硕圆润的姿态，这是她们的爱鹅最喜欢的身材。
　　雄鹅所在的这片冰原上没有食物，好在也没有天敌的威胁。他们排成密集的阵列，就像正在排兵布阵的军队，摩肩接踵，前胸贴着后背，右鳍靠着左鳍，贴这么紧是为了群体取暖，是为了抵抗外围销肉蚀骨的阵阵阴风。军阵中所有的企鹅将黑色的厚实背部朝外，白色的肚皮朝内，头部、脖颈和尖喙朝下埋在自己胸前。
　　极夜期内，大部分企鹅都在沉睡，睡眠中的呼吸若有若无，绵远悠长，整个队列绝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他们就像铺在冰原上的一层黑色地毯，图案定型后，就会一动不动地安静停留半年左右。只有偶尔十几个哨兵分散挤在军阵中睁着眼值班。
　　这支企鹅群以千鹅为一营，每营一个营长；每100营一团，每团一个团长。平原上的两个团长就是最高长官，身为团长的两鹅已经满十岁了，是这个族群的族老。企鹅的性情很温顺，内部很和谐，族群内很少有矛盾。不管他身居高位，还是营内小兵，企鹅的一生都需要同伴的掩护才能活下去，脱离族群的企鹅很快就会死去，比如冻死、被猎杀、迷路饿死等等不一而足。
　　呼啸的风崽子艰难地穿过冰峰的缝隙来到这片冰原，无形的风孩扭曲着摆出各种姿态，围绕在庞大的企鹅军阵周围，就像一群饥渴的掠食兽群。风孩们变幻着恐怖的身形，发出呜咽的怒吼，绕着鹅群排好的紧密阵列来回侵蚀，一层层地剥离突进。
　　被剥离吹散的离群企鹅在周围零下60多度的风雪环境下寸步难移，失去了同伴的体温和防护，很快会被阴风撕裂脂肪层薄弱的脖颈和头部。然后被冰雪覆盖后冻毙，变成地上一座坚硬的冰雕。每个极夜期过去，雄鹅群的总数会下降20%以上，军阵的外围会形成一圈血肉冰雕组成的冰墙。
　　南部的天空出现了极光，犹如节日的焰火千姿百态，有的闪现一下后就会消失无踪，有的却可以在苍穹中辉映几个小时，有的像一条彩带在天空中飘动扭曲着怪异的形状。这些极光很美丽，但鹅群族内故老相传，极光很危险。
　　极光内富含元磁之力，只要有生物进入其中，被光线笼罩后，很快就会被同化为其中的一份磁力，加入扭曲变幻的行列。不过这些对笨拙的企鹅来说，太过遥远。想进入极光区域，还要往南走数千公里，企鹅没有这样的跋涉能力。
　　冰原上的雄鹅睡得很香，但他们并不仅仅是在像冬眠一样沉睡，还在孕育着下一代。大壮是其中的一个营长，他的双腿和腹部下方有一个育儿袋，现在每只雄鹅的育儿袋里都有一枚企鹅蛋。企鹅蛋掩盖在雄鹅厚厚的腹部赘肉下方，内部的温度保持在恒定的36度左右。
　　大壮交待好哨兵的差事后，美美地睡了很长的一个好觉，他睡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他的胸前背后都是企鹅同伴，他感受着同伴柔软的羽毛，还有同伴传来的温暖体热，他睡得很香很甜。他梦到了最爱的小薇，双鳍抱着她圆润的身躯，两鹅肥硕的腹部顶来顶去，满满的幸福气息，他尖长的鸟喙在无意识的小范围开开合合，这是他喜悦的标志。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感觉到双腿间育儿袋中的鹅蛋在轻微地颤动，他醒了过来。他仔细感应着育儿袋中的动静，知道小宝宝要出生了，美丽的妻子小薇离开前，已经跟他商量好了小宝宝的名字叫小风。她闻过蛋的味道，已经预感到小宝宝会和她的爱鹅一样肥硕勇敢，也会是族群中令鹅骄傲的营长。
　　大壮刚醒了，其实是被饿醒的。他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进食了，身体中储藏的脂肪所剩无几。好消息是他看到了天边绚烂的极光，每次极光出现后，极夜期很快就会过去，大地也会开始复苏。他很快就能看到美丽的小薇了，她一定会和梦中一样珠圆玉润。
　　小薇两个月前离开了他们父子，跟左邻右舍的姐妹们一样，当初肥硕美丽饱满的身体因为产蛋，变得有些走形，脂肪的减少让她过于纤细柔弱。走之前的那晚，身材纤细的小薇柔弱地依偎在他怀里，两鹅的尖喙互相轻轻的摩挲着，她柔柔地说：“大壮，等着我乘着阳光归来，那时的我一定会更加肥硕和饱满，保证让你迷恋沉醉不能自拔，说不准还能生个二胎呢！”第二天姐妹们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冰原。
　　大壮果然所料不错，极光之后不久天色就会变亮，东边的地平线开始有了些许白光，不是极光那种绚烂多彩却飘摇不定的鬼魅之火，而是稳定的白，从暗白、淡白，到亮白，白光在慢慢变大变亮。大壮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好，他忍不住唱起了给小薇唱过的情歌。
　　这时他感觉到双腿间育儿袋里的企鹅蛋又在颤动，他知道小宝宝快要出生了。小风已经在蛋壳里待了很长时间，他一直被泡在粘液中间。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很温暖很舒服，但他很饿。周围的粘液闻起来好香，他本能地慢慢吸食着周围的粘液。终于粘液被吸光了，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圆形的壳体内，壳体内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他想出去，下意识地抬起尖尖的喙，啄击着光滑的内壳。起初他没有力气，他的鸟喙还有些软，在蛋壳内壁上撞得生痛。但他不屈不挠，只要有力气了就使劲啄。终于有一次内壳被啄破了，他刚想探头出去，就从缺口处传来一股冷风。外面的温度比壳内冷了很多，他瑟缩在残留的蛋壳内不敢动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适应了那股寒流，好奇心战胜了瑟缩感。他现在的尖喙已经变得很硬，几下就把缺口扩大了一倍，很快整个蛋壳从中间裂开了。外面一片黑暗，他还在父亲的育儿袋里，遮盖在他厚厚的腹部赘肉下方。
　　大壮感觉到有一个毛绒绒热乎乎的小东西跳出了蛋壳，小风出生了。他抬起了腹部不再肥厚的赘肉，低头仔细俯视着新出生的小宝宝。小风的身上只有一层稀疏的白色绒毛，虽然极夜期已经过去，但外面依然很冷，宝宝还不能直接接触外面的冷空气。要过一个月后，小风的这层白色绒毛才会长得稠密，然后才能离开育儿袋，开始尝试在父亲身边蹒跚学步。
　　小风在企鹅蛋内啄破蛋壳，用去了太长时间，消耗了很多能量，他现在很饿。他抬头大声向父亲喊叫‘我饿，我饿！’父亲低头用黑色的喙亲昵地帮他梳理了几下稀疏的绒毛，然后冲着他张开了细长的鸟喙。原来父亲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可口的美餐，就藏在了父亲的嘴里。他把整个脑袋都伸进了父亲嘴里，去啄食那口柔嫩的美食，好好吃，好满足！他不知道的是，父亲给他的这口美食已经整整储藏了四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