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左岸珠宝

　　江北码头广场地处临江北岸，虽然建在北城，但因为它紧挨着临江上最大的一座码头——船坞码头，所以它的主要客户群都是从南摆渡而来的南城人。南城与北城之间没有桥梁，自古就只有轮船摆渡，几百年以来也只是从划桨小木船进化成电动的小轮船，好像从来也没人想过要修一座桥让南北城的人们更方便的交流。
　　唐晓蓉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小妈妈就对她说南城人都是坏蛋，什么强盗、小偷比比皆是，所以别说船坞码头，就连洛河沿岸她都很少去，即便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通往南城的途径，南城与西城自古不相通，如果有哪个脑子不正常的西城人想去南城，那么唯一途径就是到北城坐摆渡船。
　　唐晓蓉自然知道妈妈的话很偏激，南城不可能都是坏人，但是偏见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可怕，长时间的潜移默化改变着你对事物的看法，唐晓蓉最多只能做到不讨厌南城人，好感绝对没有。
　　“这也太酷了吧”，眼前的江北码头广场让唐晓蓉震撼不已，她本以为就是一座普通的购物中心，但没想到它是这么的气派而且独特，整个建筑是倒梯形设计，两边窄中间宽，整体就是一艘轮船的造型，在她的右前方还有一座巨大的船锚雕塑，结合着不远处的船坞码头和奔流的临江，放眼望去江北码头广场宛如一艘停靠在岸，即将扬帆起航的巨轮。
　　唐晓蓉突然间对新的工作充满了期待，即便有那么一丝丝对于服务南城人的小担心也被这新工作场所的气势冲的烟消云散了，“这里就是我唐晓蓉扬帆起航的地方了，我会努力的，加油！”，默默为自己打气之后，唐晓蓉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江北码头广场的内部与其他的购物广场无异，一楼中央位置是彩妆区，围绕着彩妆区左半部分为箱包区和鞋区，右半部就是珠宝专区，不同于彩妆的岛柜，珠宝区每个品牌都是相对独立、封闭的店中店，现在是早上八点多，这个时间商场内几乎没有顾客，只有各个展柜的销售人员在忙碌着整理货品，擦拭柜台。
　　左岸珠宝并不难找，正门右侧的第一家就是它，唐晓蓉走进店内，迎面就是一面logo墙，粉红色的墙体做成棱面立体的造型，墙面镶嵌咖啡色的金属logo——左岸珠宝，两侧的墙面也同样是粉红色的，上面覆盖着白色镂空的木雕花纹，粉白色调少女感爆棚，而咖啡色的地毯平衡了这种跳脱的色彩，给店面增加了一种稳重的感觉。
　　店内呈n字形摆放着三节柜台，金黄色大理石的底座，透明的钢化玻璃，再配上耀眼的led灯光，非常的奢华夺目，不过最吸引唐晓蓉目光的是店中央那个正方形大理石花池，里面用粉红色和白色的玫瑰拼成了一颗心形。
　　“我噻！这是真花吗？”，唐晓蓉好奇的走了过去，附身一闻，香气扑鼻，“真的玫瑰花啊！”
　　“您好！欢迎光临！”，就在唐晓蓉陶醉在花香之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唐晓蓉抬眼看去，原来在店面的西北角还有一个大理石工作台，上面摆放着电脑，电话，传真机等办公用品，而此时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站在工作台后面，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微笑的看着她。
　　“你好！”，唐晓蓉同样报以笑容，“我是来报道的新员工，我叫唐晓蓉”
　　“啊！是你呀！”，女孩兴奋的从工作台后跳了出来，一把抓住唐晓蓉的手说道“我叫江雪，你可算来了，店长等你半天了”，说完她拉着唐晓蓉来到工作台后面，对着背景墙一推，原来是一道暗门，“快进去吧？”
　　唐晓蓉走进暗门，这里面是一个很小的的房间，房间右边顶墙竖着一个很大的保险柜，保险柜上面放着监控摄像头的显示器，房间左边靠墙是一个铁皮衣柜，上下一共六扇门，衣柜的旁边顶墙立着一面落地镜，最后房间的正中间，就是此时唐晓蓉面对的地方摆着一张小皮椅，一名长发女子正坐在上面低头数着一沓票据。
　　“你好，我是新来的员工唐晓蓉”，唐晓蓉有些紧张的自我介绍道
　　女子抬起了头，唐晓蓉感觉瞬间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长发披肩，皮肤白腻，纤细的眉毛衬托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俏丽的鼻子下面一张涂着粉红唇蜜的性感双唇，再加上那尖尖的下巴，每个部位都很完美，搭配在一起更是清丽脱俗、撩人心魄，唐晓蓉作为女孩子都有些被迷住了，不过这迷人的脸庞也有缺陷，那就是没有笑容。
　　美女上下打量了唐晓蓉一下，冷冰冰的说道，“你的简历我看过了，没有专业知识也没有销售经验”，美女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好在外形气质还不错”
　　唐晓蓉被这位仙女一样的人夸赞长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即便态度冰冷也都觉得无所谓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自己好低贱啊”
　　“现在店里人手短缺，没法为你做上岗前培训了”，美女接着说道，“专业的知识和销售的技巧我会在工作当中教你，这段时间你要做好加班的准备了，明白了吗？”
　　“好的，我会努力学习的”，唐晓蓉使劲的点头说道
　　美女这时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她伸出了右手说道，“我叫程梦遥，是这个店的店长，欢迎你加入左岸珠宝江北店”
　　唐晓蓉握着这柔若无骨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傻傻的点着头。
　　“好了，去换衣服吧”，程梦瑶收回了手，指了指一边的衣柜说道，“你用四号衣柜，你的工服就在里面”，说完她就推门走了出去。
　　换好衣服之后唐晓蓉来到落地镜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粉色的修身小西装，咖啡色的抹胸内搭吊带，同样咖啡色的包臀短裙，再加上黑色的丝袜和高跟鞋，这身衣服不仅让自己显得职业干练，还能完美的展现身材，“哇！这还是我吗？”，唐晓蓉喜欢的不得了，忍不住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
　　欣赏了半天之后唐晓蓉走出了小房间，并没有看到姚梦的身影，只有江雪一个人还在擦拭着柜台。
　　“哇！你好美啊！”，江雪抬头一看到唐晓蓉，立马夸赞起来
　　“谢……谢谢””，唐晓蓉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转移话题，“店长呢？”
　　“她走了啊”，江雪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了唐晓蓉身边，“她已经连续上了三天的全班了”
　　“店里现在这么缺人吗？”，唐晓蓉问道
　　“嗯”，江雪点点头，“咱们店标配是六个人，现在你来了也才只有四个人，所以店长没办法只能每天十二个小时连续加班”
　　“为什么啊？”，唐晓蓉有些不解，左岸珠宝的待遇很不错，不至于招不到人啊
　　“不光是我们”，江雪向周围指了指，“所有品牌都缺人还有……”，江雪又朝唐晓蓉身边凑了凑，低声接着说道，“你没发现吗？顾客也很少啊”
　　唐晓蓉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实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可是整个一楼只有寥寥数人，所有品牌的销售人员也都无精打采，整个楼层显得死气沉沉。
　　“为什么这个样子啊？”，唐晓蓉好奇的问道
　　江雪这时干脆附在唐晓蓉耳边耳语起来，“因为这里最近闹鬼！”
　　“闹鬼？”，唐晓蓉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对，有一段时间了”，江雪神秘兮兮的说道，“很多在商场关门之后留下来盘库的员工都说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还有人说亲眼见过有黑色的人影在商场里闪过”
　　“这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啦”，唐晓蓉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向来不相信这些什么鬼怪传说
　　“哎～你不知道”，江雪有些焦急的说道，“江北广场这块地方古时候是南北城交战之地，不知有多少尸骨埋在这下面，都说就是因为打扰到了亡灵的休息，它们才在半夜出来游荡的”
　　“越说越玄了”，唐晓蓉摇摇头不屑的说道，“临江城的人就是迷信”
　　“还有了”，江雪还没有放弃，这次她的声音更低了，“前几天这里死人了”
　　“什么！”，这下唐晓蓉有些惊着了，“怎么回事？”
　　江雪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对面，“就是对面箱包区的一名员工，下班有点晚，第二天尸体就在门外的广场被发现了”
　　“报警了吗？”，唐晓蓉追问道
　　“当然”，江雪点头道，“法医鉴定是死于心脏病突发”
　　“那就是了啊”，唐晓蓉终于缓了口气，“这跟鬼怪有什么关系”
　　江雪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像有些紧张，“见过她尸体的人说她的死相非常可怕，眼睛睁得大大的”，江雪的语气已经有些发颤，“她是被吓死的！”
　　鬼怪的话题结束之后江雪开始了她的魔鬼训练，怎么坐、怎么站、怎么说话、怎么拿东西等等都有严格的规定，唐晓蓉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被江雪肆意的摆弄，接着是各种专业术语的狂轰乱炸，钻石的4C分级、各种宝石的名称、各种款式的特点等等，唐晓蓉本以为销售就是卖东西，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卖东西会这么难。
　　“我们卖得不仅是商品，还有我们的服务，客人得到的也不仅是商品，还有愉悦的购物体验”，江雪笑着说道。
　　“所以我要做好销售，就要把自己和商品融为一体，把自己也当成商品，是吗？”，唐晓蓉总结道
　　“说得好！”，江雪竖起了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你占我便宜是吗？”，唐晓蓉假装生气的朝江雪冲了过去，开始了她的挠痒报复
　　“哈哈……好了好了，我……我错了，女侠饶命！”，江雪被唐晓蓉折磨的求饶起来，“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唐晓蓉松开了江雪，俩人四周看了看，这时商场里的客人渐渐多了，各个品牌的销售人员也都忙碌了起来，好像没人注意到她们，俩人一吐舌头，相视一笑，只有半天的相处，俩人就已熟识，唐晓蓉打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
　　“小雪”，唐晓蓉亲切的叫道，“你来这儿多久了？”
　　“哇～说来话长啊”，江雪翻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我算了一下我来这里已经整整三个月了”，说罢她朝唐晓蓉做了一个鬼脸。
　　“什么啊！”，唐晓蓉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你也是个新兵蛋子啊”
　　“共同努力、共同努力啊”，江雪装着一本正经的拍拍唐晓蓉的肩膀，然后走到了工作台前，开始整理起来，脸上依然挂着那可爱的笑容。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唐晓蓉走过去跟江雪一起整理起来
　　“没有啊”，江雪摇摇脑袋，“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大学毕业就来这里上班了”
　　“你上过大学啊？”，唐晓蓉有点吃惊
　　“对啊”，江雪耸耸肩膀
　　“什么大学啊？”，唐晓蓉接着问道
　　“临江大学”
　　江雪依旧稀松平常的回答，可唐晓蓉却已经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那可是临江城最好的大学啊”
　　“嗯，是还不错”，江雪点点头，双手继续忙碌着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啊？”，问完唐晓蓉就后悔了，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不……不是……我……我的意思是……”，唐晓蓉尴尬的不知说什么了
　　“我懂你的意思”，江雪笑着化解了尴尬，然后她慢慢的收起了笑容，双手也停止了工作，“晓蓉，其实我是南城人”
　　“啊？”，唐晓蓉直接懵掉了
　　看着唐晓蓉一脸懵逼的样子江雪又笑了起来，“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吧，一个南城的女孩子竟然能考上临江大学”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唐晓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觉得我不像”，江雪撩了一下头发，“我穿的破旧一点，嗯～再叼一支烟，然后满口脏话是不是就像了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不起”，唐晓蓉只能道歉了，因为江雪所说的正是她心里所想的
　　“哎呀，你道什么歉啊”，江雪马上笑着安抚起了唐晓蓉，“这很正常，不怪你，我早就习惯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更好更体面的工作他们都不要我”
　　“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唐晓蓉怜惜的看着江雪问道，“你的同学们也许都在各大公司挣着你好几倍的工资”
　　江雪仰起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实话说，之前会，尤其是毕业找工作那会儿，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心里很受伤”，江雪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不过马上她就又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不会了，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真的，充满挑战，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还有做成一单生意的成就感，以及看着客户对我的服务满意的样子，我就很开心、很满足”
　　看着江雪一脸兴奋的表情唐晓蓉知道她没有撒谎，可她自己心里却还是有些伤感，“人生真的是不公平，在临江城尤其如此，自己玩世不恭的活了二十多年，现在却和一个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克服了多少困难的人站在了一个平台上”，唐晓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对眼前这个女孩除了怜爱又多了一种敬佩。
　　“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了”，江雪摆摆手走出了工作台，来到店中央花池旁，一脸严肃的对唐晓蓉说道，“唐小姐，第二轮的培训开始了”
　　“啊？”，唐晓蓉刚刚伤感的情绪立马变得沮丧起来，“不要了吧，你教我那么多，我都记不住了”，她走到江雪身边拉着她的手撒起娇来，“小雪，下次好吧，求你了，让我歇歇”
　　“不！行！”，江雪打掉了唐晓蓉的手，“店长吩咐过，要让你尽快的掌握所有的东西，所以时不我待，我们开始吧，现在我要教你怎么插花”
　　唐晓蓉抚摸着被江雪打疼的手背，可怜巴巴的看着江雪说道，“江老师，求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