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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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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掉在地上,雪鹰子自己也不知道,他并没有立即捡起来。
  是他不想捡,还是不敢捡,连他也不明白,他此刻只知道,龚千寒要比寒冷来得突然……
  王长风看着跪在地上上的龚千寒,颤抖着,他眼眶中的眼泪不再打转,而是直接如雨洒下,他激动,他惊奇,他祈祷。
  他激动能看到昏睡了一天一夜的龚千寒醒了过。
  他惊奇,自己在必死无疑的名剑下活了下来。
  他祈祷,祈祷这一切一定得是真的。
  “雪下了一天一夜……下雪了哇!二少爷,江湖要动了,天下要动了,二十年,二十年的藏污纳垢,这天下,恐怕又要重洗了。”王长风忙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龚千寒。
  二十年,听到二十年,雪鹰子打了一个哆嗦。他此刻,似乎就站在寒冷大雪中,受着寒冷。
  “是啊,下雪了,二十年的藏污纳垢,天下要重洗了。”雪鹰子暗暗感叹。
  “王前辈,有话先存着吧。我要杀了名剑,再活着回来,同你温酒一叙。”龚千寒的剑是此刻出鞘的。
  也在此时,有人替雪鹰子拿起了剑,还递了过来,而递剑的不是别人,正是万花阁的大师爷洪乾。
  方才同雪鹰子一道进来,拄着戟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也只有他,进来时是笑着的。不过现在,他的脸似乎比死了还要难看。
  剑递了过来,这是一把被称作名剑的剑,是雪鹰子自己的剑,所以雪鹰子没有不接的理由。
  剑握在手中,雪鹰子又抖了抖衣袖,不说一句话的走到一旁,在一把椅子上轻轻坐下,他坐的快,闭眼也快。
  他在感叹,他失算了,龚千寒竟醒了过来……
  他坐的依旧体面,依旧威严,她的白胡盖着下巴,倘若没有这白胡,那他的下巴也一定是高高扬起的。
  “你的名剑不是一把好剑,我要同你决斗。”龚千寒走到闭着眼的雪鹰子跟前。
  雪鹰子睁开了那双入木三分的眼睛,那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
  但在龚千寒眼中,雪鹰子的眼神几乎没有什么分量。
  “我这剑是天下第一的剑,好与坏还轮不到你来说。”雪鹰子拍着桌子,眼中怒火涛涛,无比愤怒的道。
  龚千寒:“你不是好人,我要杀了你。”
  他还是这么说。
  雪鹰子捋了捋白胡:“我这把剑自二十年前,便是天下第一,一直到了今天,还是第一……”雪鹰子说完,满意的笑了,他满意天下第一这个头衔。
  “你是天下第一,但徒有虚名。”这话掷地有声。
  雪鹰子笑着,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年轻人,你才二十一岁,太年轻了啊,年轻人,你懂什么?”
  “你都这么老了,还不明事理……有理的人走遍天下自由安身之处,而你无理却寸步难行呀。”
  “你太狂了,太傲了,我二十一岁时可比你低调多了。”雪鹰子像是在同一个智力还未成熟的孩童讲话。
  他的骄傲已不能用形骸表现。
  “雪鹰子,你二十一岁时还是个门徒,而龚千寒十七岁时就能一剑封候;那古时的周瑜年少有为,二十一岁就做了将东吴的大都督,能执掌三军,二十一岁的龚千寒能仗剑行侠,扶危济困……而你呢?四十五岁才练就成一剑封喉,五十岁剑法才成天下第一,七十五岁了,却在这里倚老卖老……”王长风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王长风……你……”这世上总有人气急败坏,也总有人作出选择,也总有人万劫不复。
  “我答应你的决斗,不过有一个要求。”雪鹰子冲龚千寒说,他答应了决斗。
  “什么要求?”
  龚千寒的手像一棵劲松的根,那把剑就是岩石,劲松夹岩而生,苍翠且富有生机,坚定但又多了凶险。
  “你输了,先给我绘出那传世剑谱?我再取你性命,可否答应?”
  雪鹰子的剑握的轻浮,就像松土上裹着一朵花儿,但也只有充分自信的剑客,才会这样握剑。
  “我也有一个要求。”龚千寒优雅的笑了。
  “你讲。”雪鹰子的体面在于,他很讲道理,但这种讲道理,是在他体面后才讲的。
  “我要是赢了,就找来画匠跟说书的,将你的言行举止都画成画,把你的所做所言都写进书里,我日后要一边听说书的的讲你的生平,一边看画有你的画,相信不到两年,天下人人都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龚千寒已经在幻想,幻想画怎么画,书怎么讲。
  “我平生最恨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什么都能看穿的明白人,一种就是你这种爱耍小聪明的人,愚蠢……你以为你说的话算什么?巧言令色,哗众取宠,终成不了气候的。”
  “不过,念在你年轻,我答应你的要求。”雪鹰子最后补了一句。
  龚千寒点了点头:“小聪明也是聪明,小聪明用得对了,那就是大智慧……可有的人,成天讲大智慧,可关键时,连小聪明也不会有,那才是真正的愚蠢,真正的哗众取宠。”
  “而且,讲大智慧的人,大多都是体面人。”
  说这话时的龚千寒,眼睛很像今夜当空的明月,白茫茫的散着光晕……
  有时,乌云遮天,月亮不能得见,但人人都有仰望头顶那一轮月亮的时候,只一个眼神,月亮便看穿了人的心,看懂了人的孤独,以至于人们在动情至深或是孤独迷茫时,总会抬头去寻找月亮,因为他们只敢将心里面的鬼祟讲给纯洁的月亮听。
  但月亮那白茫茫的外表,只是迷惑,月亮时刻在评判着人们的灵魂,就像一双眼睛。
  这个世界,谁都能分得清黑与白,对与错,而人人也都有一双月亮般的眼睛。
  可人们都宁可是非颠倒,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别人的真面目。
  或许自诩智慧,自诩不凡,自诩另类,自诩高贵,可面具下呢?
  人都爱面子,所以人也爱财,财富能够使他们活的光鲜亮丽,人也慕名,名声能使他们更加完美,于是有人先给自己披上一件可以伪装到彻底的斗篷,然后为名为利不择手段,更何况是在那个生命卑贱的年代。
  财是不义之财,名是徒有虚名。
  生命成了这种惰性的牺牲,有人从中牟利,有人也断送了性命,也有人为此哭的肝肠寸断,后悔莫及。
  也有人执迷不悟。
  可后来,人们变得聪明了,更惜命了,懂得定下律法来约束人们。
  什么是江湖?求名求利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无名无利的地方,只在西方极乐。
  人们对于虚荣的亲近是天生的。有名有利的人有填不满的欲望,无名无利者则是一直在不择手段。
  律法下,那一片江湖的血腥味依旧很浓,人们的心在蠢蠢欲动,而不是江湖。
  至少,功名仕途依旧有人执迷。
  “另找个地方吧,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决斗的好地方。”雪鹰子双指夹着白胡,两眼打量了一圈客栈,说到。
  “你们往东边走,东边有梅林数十亩,是个好地方。”
  龚千寒:“梅林的确是个好地方,那就去梅林。”
  说完,不等雪鹰子回话,龚千寒便要往门外走。
  “你我都把剑鞘留下。”
  龚千寒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停住步子。
  “哼哼,这是生死决斗,活着的人自己回来,把剑插回剑鞘,收下另一个人的剑鞘,当作一个赢了对方的证物。至于死了的那把剑……就留在原地,就留在原地同尸体一同烂去吧。”雪鹰子像是杀龚千寒势在必得。
  龚千寒留下了剑鞘,走出客栈,穿过门外的人群,运起轻功,往东朝梅林的方向去了。
  而雪鹰子往外走时,脚步既稳又慢,他走着走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也赶忙用起轻功,朝梅林奔去……
  是时机!时机!是杀机!杀机!也是关键。
  今夜月明如玉,只可惜,那月是残月。
  人看了,只会摇头。
  无论是龚千寒还是雪鹰子,这轮残月或许就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见到的最后一轮月亮。
  一路上,雪鹰子的心开始慢慢沉了下来,因为他错失了时机。
  谁要是先到达梅林,谁就抢占了时机,而不光是时机,还有对于地势的掌握。
  决斗的时机和环境是关键,谁握住了关键,谁就多拿了三成赢的筹码,雪鹰子恨自己太大意了。
  而龚千寒的心比雪鹰子提得还要紧,他自信,但他心知肚明,一把老剑的经验绝对要比自己这把年轻的剑多。
  雪鹰子有经验,他从四十几年前的江湖历史中脱颖而出,成为名剑,风流武林,这光鲜背后的故事一定不简单。
  雪鹰子在这个残月高挂的寒夜里,不禁会问,这龚千寒到底是人是神,这天下怎会有人服了洛巫医的断肠散还会醒过来?
  而也就是这句话被问出口的那一刹那,雪鹰子赢的把握又少了一成。
  梅林中,残月勾梅,梅花蕴寒,那梅花,似是一夜之间同那场大雪一道生出来的,也就是在这积雪未融,红梅起韵的梅林间,两条白色的影子和两道白色的剑光踱来踱去。
  速决高下挥剑只一刹那!这话不假……
  客栈内紧张的气氛如一把锋利的刀,插在每个人心头,而客栈外那站在寒风中的几百来号人,心头不只有寒冷,还有好奇。她们好奇客栈里正发生着什么,他们也好奇雪鹰子跟龚千寒出门后又去了哪里?
  客栈里的谁都不会再说话,因为他们如今都是赌场里的赌徒,还下了很大一笔注,就等着庄家买定离手。
  赢得人皆大欢喜,输的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更何况如今他们是拿命在赌,赌的就是名剑与龚千寒那把无名剑的输赢。
  但有些事,尽管气氛再紧张,也总不能再继续隐忍下去。
  同雪鹰子一道进来的两个女人中,有一个女人动了。
  是那个提着没有剑鞘的剑,披着一件绝地斗篷的女人,她迈开步子,正要朝前走去,可步子还没完全迈开,就被身旁的另一个女人扯住了长袖。
  那个戴着面巾的女人,冲提剑的女人摇了摇头,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坚定着,又像是在下某种命令,他命令提剑的女人,不许往前。
  但提剑的女人执意的迈开了步子,不再理会另一个女人的命令,她朝前走,双眼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看,那就是小二。
  下一刻女人的剑变指在了小二的喉咙上,这把剑等的太久,以至于剑指人喉时,令空气也显得猝不及防。
  她的剑用了用力:“把面具摘了!”
  小二:“什么面具?姑娘怕是说笑了……”
  女人:“你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你若再不把面具摘了,我当机立断,一剑刺进你的喉咙……”
  小二摇了摇头,他突然直起腰来,他的眼睛变了,变得更有威严,更加霸气。接着,他小心翼翼的从耳根揭下一张脸皮,从头上摘下一顶假发。
  他的真面目是,两鬓花白,额头上零星横着几道皱纹,脸色苍白,这俨然是一副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人,而不是那个满脸白净的小二。
  “久违,云姑娘!”小二用手拨开了剑。
  “我要杀了你。”女人看见这张面孔,更加激动,他她眼中渗出了泪,她也老了。
  小二:“可真直接……你杀的人不少了,也不差我一个,何必这么着急?”
  女人:“你多活一刻,我心头就多煎熬一刻。”
  小二:“那你可知道?我现在也很想杀了你。”
  女人的剑又指在了小二的喉咙上,但小二没有再去用手拨开。
  女人:“你想杀我的念头,少说得有好几十年了吧?”
  小二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的道:“不!只有一天,从昨天开始……”
  女人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而他那手中的剑,分明已刺入了小二的喉咙。
  出人意料的是,只当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又弹出一柄剑。
  那柄剑的剑鞘被小二握在手中。
  两柄剑开始了一场厮杀,剑的寒光抹淡了火把的火光,门外的人听见这乒乓的响声,便知道又是一场厮杀开始了。
  女人的剑拙,任谁都能看出,可小二的剑呢?
  王长风看着看着,突然像是明白的彻头彻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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